她的動作很麻利,用到的工具是一把小剪刀,十指修長筆直,指甲修剪的圓潤,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明顯,手筋伴隨著動作一起,時而明顯,時而隱秘。
察覺到林挽的視線後,柏喬抬眸掃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語調尋常道:“罐頭好了?”
“嗯。”
林挽回神,餘光看到山楂果肉後,又抬眸問,“要嘗嘗嗎?”
柏喬點了點頭,人卻依舊坐在那裡忙著,意思不言而喻。
話是自己說的,林挽隻能夾著山楂喂了柏喬的嘴邊:“愛妃,張嘴。”
柏喬像是已經適應了——本身也沒有多麼強烈的排斥過,聞言很乖地張開了嘴,咽下後,她望向林挽,說:“糖加的有點少。”
“是吧。”
林挽聳了聳肩,一邊給山楂罐頭分裝裝瓶,一邊自己碎碎念:“沒關係,小孩子吃太甜了對牙不好,看牙都是五位數起步呢!保護牙齒健康,人人有責。”
“那個,”
林挽看向柏喬。
柏喬默默起身,繞過已經一片狼藉的灶台,背對著林挽,把小米和剝好的板栗放進了電飯煲中,說:“我剛才忽然想起來,薑早好像山楂過敏。”
“?”
柏喬轉過身,看著林挽懵然的眼睛,努力壓抑著嘴角:“沒關係,阿婆不過敏,可以多給阿婆分一點。”
林挽垂眸,看了看已經裝好的罐頭,又望了望門口,像是真的懵了,點了點頭,說:“那你一會兒給阿婆送過去嗎?”
柏喬小心地覷著她的臉色,一口氣沒等鬆下來,林挽便又開口道:“不對啊,那你剛才說什麼薑早要吃糖——”
“粥煮上了,我先把罐頭給阿婆送過去。”柏喬及時中斷施法,拿上罐頭,憑借著腿長的優勢,迅速“逃”離了“戰場”。
林挽望著柏喬離開的背影,不覺笑了——她意識到其實一開始,柏喬都是在逗自己玩。
從她說糖葫蘆是給薑早買的時候,林挽便意識到了。
柏喬逗自己玩,那她也反過來逗一逗她。
林挽收回視線,起身把糖雪球拿了回來,越想越覺得好笑,不禁搖頭喟歎道:“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我高中的時候怎麼沒發現她這麼有意思?”
——像不太聰明,但是善良的小狐狸。
柏喬的“緊急避險”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回來後,自知理虧,很識趣地主動到了廚房收拾了起來。
林挽見她勤勤懇懇的樣子,本來想好的“沒關係”硬生生咽了下去——柏喬不會主動坦白,用行動來挽尊,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沒人會和少刷一個盤子這樣的好事多計較什麼。
林挽靠在一邊看著她收拾,栗子的甜香逐漸蔓延,林挽這才徹底暖了回來,她想到了什麼,主動接過柏喬手裡的抹布。
柏喬疑惑地看向她。
林挽訕笑了聲,也沒有拐彎抹角:“愛妃,咱倆要不今晚擠一擠?”
雖然暖爐很暖,但不是暖氣,沒有辦法暖一整夜,林挽後半夜總會被凍醒,昨晚上氣溫驟降,林挽醒後,硬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不行。”
柏喬拒絕的很果斷。
林挽的笑臉瞬間垮了下來,擦灶台的手好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氣,背對著柏喬,如果她真的是兔子,現在的耳朵已經聳拉到了地板上。
柏喬心裡莫名升起了一股愧疚。
她正在猶豫怎麼開口的時候,林挽好像已經自己調理好了,轉身看向她:“快遞真的沒有辦法寄到村子裡嗎?”
“村子裡的小賣店不能代收嗎?”
柏喬明白她是怎麼調理好的了。
“不能。”
林挽的耳朵再度聳了下來,下一秒,柏喬又送上了一記暴擊——
“木廠的工作最晚到十二月底,之後就要停工了。”
“什麼意思?”林挽問。
這是木廠一直以來的“習俗”,日棲村的冬季冗長,村子裡的人也不算多,於是雪假很長,每年最晚是十二月停工,到來年三月初複工。
穆大叔並不靠木廠為生,鎮上最大的百貨商店的老板是他的妻子,之前也都是一直在鎮上生活,今年才搬回來,因為妻子明年便準備退休了。
“意思是,”柏喬說,“我們從現在開始,到十二月底的工資,要用於包括這五個月在內的所有生活支出。”
林挽的大腦飛速運轉——
她們今天的日結薪資兩個人一共是240,從今天到十二月底,一共是46天,假設每天都還是240塊,總額是一萬一千四。
刨除必要的水電,這個月底一筆最必要的支出便是煤,不然會凍死在這個冬季裡。現在用的這些煤是蘇語從自己家裡勻出來的,月底是要還給她的。持此之外,她們自己也要買一些,最少也要二十袋,大概是——“一千七多,算一千八吧。”
林挽大腦突然宕機,柏喬靠在一邊用筷子挑著電飯鍋的排氣口,蒸騰的白色氣體用尖銳的嘶鳴昭告自己的存在。
“咱們到這個月底,大概有三千八。”
林挽糾正:“是三千八百塊零四十,那四十很重要。”
柏喬點頭,以示讚同。
萬幸,煤塊的問題可以在這個月底解決。
但是,然後呢?
林挽咬了一口糖雪球,不覺蹙眉——
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