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錯·肆 這小子的人緣竟是差到這般……(2 / 2)

到南齊這小半日,龍仰芝自以為已經調整好心態,不至於看到一樣好東西就挪不開眼。但而如今一見這丹爐,心潮又禁不住澎湃起來,鬼使神差地往爐旁挪了挪,又挪了挪,想瞧得更仔細些。

就在此時,隨著砰一聲巨響,天搖地動。

隻見空地上的煉丹爐應聲炸開,龍仰芝稀罕不已的爐子刹那間碎成無數殘片,磅礴的氣浪毫無阻礙地朝四周蕩開,靠得最近的龍仰芝登時被掀翻在地,楊奇回頭見事情不妙,要甩出護體法寶已是太遲。

“婁將軍,您沒事吧?”楊奇趕忙上前將被炸開老遠、嘴角掛血的“婁將軍”扶了起來。

透過這關心備至的話語和舉動,龍仰芝輕而易舉就捕捉到了其中夾帶的幸災樂禍。

楊奇顯然還不知道表情已把他自己出賣得徹底,續道:“您這是?要不我找個醫官給您瞧瞧?”

——“該死,又失敗了!不會傷到人了吧?”頭頂處傳來清脆的女音。

龍仰芝順著方向望去,隻見一青衣少女匆匆從蘭台閣三層的窗台躍下,眨眼間就落到二人身前,“楊奇,你怎麼來了?這位是?”

“楊小姐,這位是婁元川婁將軍。”楊奇朝少女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婁將軍,這位是我們楊元帥的獨孫女,楊錦年楊小姐。”

龍仰芝自打瞧這姑娘的第一眼就隱隱猜出了她的身份,這一路看上去,就數她身上的法寶最為高明,而且展露出來的,無一件不是稀世珍品。

試問除了這世間最頂尖煉器師捧在手心的獨孫女,誰能做到如此這般?

另一邊,楊錦年在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後,臉上愧疚之色立時消散無蹤,她插著腰,漆黑的眼珠子帶著輕蔑之色,咕嚕咕嚕地將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上打量到頭。

最後,她將下顎揚得老高,三兩步走到龍仰芝麵前。

“哼!”

隻丟了一個字,扭頭便走。

龍仰芝:“???”

“楊小姐年紀尚小,還請將軍不要介懷。”楊奇尷尬道。

“無妨。”龍仰芝笑著擺擺手。

龍仰芝本以為婁元川這小子性情古怪,隻是不招人喜歡罷了,沒想到他的人緣竟是差到這般境地,上到元帥,下到普通士卒,無一例外。就算頂著這副世間少有的好皮囊,依舊討不來年輕女孩子的歡心。

***

仲夏晌午的日頭極盛,南齊軍營中分外安靜,婁元川的營帳中亦是,偶有書頁翻開的輕響,以及毛筆與紙摩挲的沙沙聲。

龍仰芝靠在婁元川的榻上,案前擺著一本拳頭一般厚的《星經》,她時而聚精會神地研究藏於古老的文法中的奧秘,時而靈光乍現,提筆飛快地在紙上計算,試圖借此窺探萬物運行的規律。

這是她借來的唯一一本典籍,她未想到在蘭台閣借閱典籍還需經過修為測試,並區分成三等,初、中、高三等分彆能借一到三本書。若非借著楊知漁的麵子,以婁元川這具“廢物”身體,估計連一本都借不到。

又一頁黃麻紙被寫滿,龍仰芝輕輕擱下筆,揉了揉眼,鼻尖掠過一陣冷梅香。這香氣是從她身上這件袍子的袖口處散發出來的。

這是婁元川的衣櫃中唯一一件有顏色的衣服。

適才,渾身狼狽的龍仰芝打開衣櫃,撞入眼簾的俱是清一色黑白灰的武袍,唯有一件置於最底層,疊得棱角分明的天青色長袍,龍仰芝毫不猶豫將其取了出來。

瞧這這袍子的顏色像是剛染不久,衣料上又毫無褶皺,婁元川定然沒穿過幾次。

無趣的小子。

想到此處,她又隨手點了兩下懷中的犀角,連名帶姓地喊了兩聲“婁元川”,依舊無人應答。

犀角雖能將心聲傳到萬裡開外,但畢竟隻能在對方心中響起,聲音不大。若在吵鬨的環境下,或是稍沒留意,亦難以察覺。她知道自家軍營裡常年是個什麼熱鬨場麵,倒也就沒放在心上,重新將注意力移到典籍上。

轉眼日已西斜。

【龍仰芝?】

龍仰芝拈起書頁的指尖驟然一頓,是婁元川。

【太好了!總算等到你消息了,怎麼樣,西虞的人沒難為你吧?】龍仰芝也有些意外,自己脫口而出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

【沒。】那邊的人沉聲應了一個字後,又歸於沉默。

【怎麼樣了?沒穿幫吧?下戰書了沒有啊?你現在在哪?】知道此人回話既慢又惜字如金,龍仰芝索性一股腦把問題全拋了出來。

【雍都,欽天監。】

雍都,西虞國國都。

啪——

半搭在硯台上的毛筆,被一截寬大衣袖帶起的風掀得從案上滾落,在地上濺出一團亂糟糟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