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常來說,此時大街上的行人應是極少,但今日卻大不相同,一個武修竟要跟法修射覆,還是大叛徒的徒弟婁元川。人們奔走相告,一傳十,十傳百,全城的老百姓幾乎都傾巢出動,人群之中還不乏住在南齊其他地方的消息靈通者,他們從四麵八方趕來,就為了看一看婁元川的笑話。
風暴中心是位於卯州市集中央的曲水園,雖被叫做“園”,其實也隻是附庸風雅而已,說白了就是卯州城中供人射覆最大的的館子。
好巧不巧,曲水園的老板不是彆人,正是那位“精神領袖”,龍仰芝這會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曲瓊。
如今的他宛若回到主場,神采飛揚,連腰板都挺直了幾分。
其實最初的射覆過程十分簡單,無非就是兩個作為謎底的物件,兩個器皿,外加上筆墨紙硯而已。但畢竟發展了這麼多年,又被成日裡愛搞無病呻吟那套的文人雅士所鐘愛,硬是憑空添了不少繁文縟節。
這些倒是那本《連山聖母傳》中沒有記載的,龍仰芝也算是大開眼界。
曲水園的大廳正中有個大台子,台子正中打橫擺著一張長長的香案,一盞香爐擺在中央,大台子兩旁則置著兩扇屏風,比試的二人就坐在屏風之後。
觀看的人則坐在台下,亦或是在閣樓的雅座中,其時早已爆滿。晚到的人隻能在園外探頭探腦,當然這些已經算是前排,有些甚至連市集都擠不進去,隻能靠裡麵的人口口相傳。縱使如此,他們亦是心滿意足。
隨著台上主持的侍童宣布開局,兩個侍童各端著一個華麗的盤子從屏風後走出,盤上皆擺著一個倒扣的器皿,器皿較人臉稍大一些,上麵用金漆繪滿了圖案,花裡胡哨的,龍仰芝怎麼看怎麼喜歡。
“燃香——”
一炷香的的時間內,屏風後的兩人需將答案寫下紙上,並放入信封中,等待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揭曉答案。
就在萬千目光的注視之下,龍仰芝俶爾站起,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
台下登時一片嘩然,許多人坐不住了,不少直接破口大罵。
“停步!”主持侍童朗聲製止。
龍仰芝倒是聽話,當即抬起雙手,還退了半步。
“之前我可說了,射覆,法修靠的是起卦,我們武修也有自己的方法。我都如此遷就你們了,怎麼,還是怕啊?”龍仰芝的話是衝著對麵屏風上的人影說的,語氣分外無辜,但明眼人都能感受到其中夾帶的脅迫之意,“你說呢,曲老板?”
對麵的人影衝主持的侍童點了點頭。
“請——”主持侍童得了令,隻得不情願地喊道。
龍仰芝緩步走到曲瓊放置物件的盤子旁,在大庭廣眾之下張開左手,虛虛搭在器皿之上,裝模作樣地“感受了一番”後,龍仰芝昂首闊步地回到屏風後,旋即提起筆來。
戲,還是要做足的。
“香儘——”
適才兩個侍童又分彆從屏風後端出來兩個盤子,盤上各放著一個信封。
主持侍童取出信封上的紙,朗聲念道:“婁元川:春蠶絲儘。”
“曲瓊:仕女圖。”
四下開始喧鬨起來。
——“我剛沒聽清楚,這婁元川放的什麼?仕女圖?”
——“曲老板可是當今南齊射覆的第一高手,他怎麼可能會猜錯?”
——“你們說,會不會是那個龍大國師的畫像?”說罷,周圍一圈人頓時笑得前俯後仰。
“開——”
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萬籟俱寂下,主持侍童將第一個器皿打開,裡頭是一隻白色的飛蛾。
驟然見光,飛蛾興奮不已,撲騰了幾下翅膀,便徑直飛走了,隻留一個蛹孤零零地躺在盤子中央。
台下倏地炸了鍋,大多數人是幸災樂禍,極儘嘲諷,但其中也不乏有幾個緊皺眉頭的,二樓的一個雅間中一群服飾統一的藍衣法修就是如此,他們緊緊握住手中拂塵,眉眼中頗有些懷疑人生的感覺,大概是沒想到一個武修竟然能做到如此——那蛾子很明顯剛剛才破繭而出,若早個一時半刻,可能這名武修的答案便是正確的。
雖然有些不講道義,但他們也暗自慶幸和由衷讚歎,這曲瓊果然是南齊射覆第一人,就算對一個武修還是留了一手。
“下一個......”
“且慢!”龍仰芝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小兄弟,我的信封裡不隻有一張紙吧?”
眾人聞言心都提了起來,那位主持侍童忙再次打開信封,隻見他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的心臟狂跳著,適才未曾細看,竟沒發現裡麵還藏有半張紙,他將那半截紙取出,攤開一看,上麵還是四個字:
“破繭成蝶——”
台下一片死寂,適才那幾個皺眉的,如今的臉色更是沉得不像話。
“下一個,開——”主持的侍童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僅僅慌了一瞬,複又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還覆著器皿的盤子上。
打開之後,隻見那盤中赫然是一副女子的畫像,那女子美若天仙,體態婀娜,氣質無雙。
遠處已有人開始喝彩,讚歎曲瓊這個射覆第一人當之無愧。
但近處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的目光在一瞬之間由震驚,難以置信,到燃起熊熊烈火。
“大膽婁元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