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交換
作為沢田家的頂梁柱,沢田家光長了一張和沢田家整體風格不太相似的臉,那穿著襯衫還能明顯看到肌肉隆起線條的臂膀,感覺一拳能打死好幾個綱吉。
“這麼一看,阿綱你果然更像奈奈阿姨。”
用肩膀撞了一下小夥伴,真理亞熟練地摁著手柄給綱吉的遊戲角色加了次血,然後屏幕上不出意外地跳出了BOSS的必殺技動畫,接著他們兩人的角色都被這躲不過的攻擊一次帶走。
GAME OVER。
綱吉痛苦地閉上了眼——在真理亞選下奶媽角色的瞬間,他就預見到了這個結局。
收拾了一下心情,綱吉接上了真理亞的話,“嗯……大家都這麼說,而且我聽山田阿姨說,女兒的話一般長得像爸爸,反之,男孩則是像媽媽。”
“這麼說的話……”真理亞想了想,“我確實是和爸爸長得比較像呢,頭發都是淺色係,慊人倒是和媽媽更像——標準的日式美人嘛。”
綱吉很少能從真理亞的口中聽到和她父母有關的事,而他的溫柔,也讓他從來不對這種會戳中他人傷口的問題進行追問。
況且,有那位伽羅先生在……
往飯廳的位置偷偷瞥了一眼,綱吉還是為草摩伽羅能夠和他父親相談甚歡這件事感到驚訝,畢竟隻看畫風的話,他們一個像是來自少年熱血,另一個則是奇幻中世紀——隻能說,不愧是全能管家伽羅先生。
綱吉在心裡驚歎不已,有這樣的人當真理亞的監護人,也就能夠理解,為什麼同樣都是在類似於單親家庭的環境裡長大,真理亞卻長成了和他完全不同的開朗性格了。
“伽羅先生真的很厲害啊。”
男孩由衷地感慨道。
“哈?”真理亞發出了短促的疑惑音節,忍耐住了揭伽羅短的迫害之心,“是、是呢……伽羅他確實挺厲害的。”
如果有需要的話,甚至可以把小小隻的螞蟻當作座上賓對待,確實厲害得不得了。
“真理亞,你看起來好勉強。”
綱吉很想吐槽,小夥伴的臉上寫滿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就連應和也生硬得要命,似乎有著大把和草摩伽羅有關的黑料等待傾瀉,奈何正主在場,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成為了兩個小學生的話題對象,草摩伽羅在談話間隙裡抽空拋過來個溫柔的笑臉——真理亞“噫”了一聲,撇撇嘴看向另一邊。
——就是這一點,這一點超級厲害的。
綱吉再次在心裡感慨。
他其實有一件事不好意思告訴真理亞,那就是他最近有在刻意模仿伽羅先生——要說模仿也有些誇張,應該用笨拙地複製來形容更為貼切一些。
他在笨拙地複製著草摩伽羅與他人相處時用的技巧以及話術,試圖讓自己不再那麼輕易地就被牽著鼻子走。
說實話,在這之前,綱吉完全沒考慮過這件事——不用自己思考,跟著彆人走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嘛,況且大家一起做什麼的話,要比一個人更簡單不是嗎?
而且彆的同學,彆的班級,乃至老師和學校,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直到自己變成了與這些人相對的另一邊,綱吉才緩慢地意識到,被他人意見裹挾的同時,他也喪失了某些非常重要的東西——拒絕的能力。
他不會拒絕了。
他無法拒絕他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輕蔑和嘲諷,也無法拒絕自己為什麼就成了班級裡低彆人一頭的特例,好像誰都可以過來欺負他卻不用承擔任何後果——這是不對的,綱吉能夠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常年與母親生活在一起,最先學會的就是用柔軟的態度去麵對這個世界的綱吉,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改變現狀。
漸漸地,他站在了“對的”這一邊,心卻和“不對”的那一邊站在了一起——與加害者一起譴責著身為受害者的自己,被欺負的同時,還要自我反省。
太奇怪了——可是這很正常吧——不,是錯的,是不對的——可是彆人都不覺得哦,就你一個這麼認為,是你的問題吧——不,不是……
“真理亞。”綱吉喚了一聲正在挑選遊戲的女孩,“你還記得第一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事嗎?”
“不記得了。”真理亞秒答,“你要是問我情人節那天收了多少份巧克力我還有印象,第一天發生的事……嗯,有什麼需要特彆關注的嗎?”
她轉過頭去看綱吉,“總覺得你好像很在意?”
“我隻是在想,如果是伽羅先生遇到彆人被欺負的話,他會怎麼做?”綱吉撓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很怪吧,問你這種事……不想回答的話也沒關係。”
“嗯……我想想。”
真理亞認真思考起來,“真要說的話,得看‘有人被欺負’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他吧——舉個例子,假如這些人製造出了噪音,或者說影響到了氛圍,伽羅才會出手阻止。”
這個回答給了綱吉一點小小的震撼。
“你這是什麼表情——等一下,你該不會是被伽羅那張臉給欺騙,以為他是什麼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吧?”
綱吉的嘴角抽了抽,“也沒到菩薩那種程度啦……”
‘那還不是被騙了?’
真理亞的眼神如是說道。
“但如果連你都這麼想的話,那吃他這一套的人其實也蠻多的。”真理亞中肯地給出了另一種評價,“雖然我大多數時間都覺得伽羅那樣做很狡猾,可不得不承認,他那一套很適合大部分人。”
“畢竟大部分人都喜歡聽好話,也不喜歡吃虧嘛。”
綱吉默默點頭。
“伽羅他總是付出一些,再得到一些,一來一回,就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拿到手——但有些東西,靠‘交換’是得不到的。”
‘那什麼是得不到的呢?’
綱吉沒來得及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真理亞找出了一張想要玩的遊戲卡,興衝衝地摁進遊戲機裡,“阿綱,我想玩這個!”她的雙眼閃閃發亮。
綱吉:你都把遊戲卡放進去了,我還能拒絕麼?
“好。”
他點點頭,和真理亞玩起了雙人合作的種田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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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真理亞換著拖鞋,抱怨伽羅把她好好一個少年JUMP的男主角給帶歪了,“他今天問到你了我才意識到,原來阿綱最近都在模仿你。”
怪不得她最近會產生揍阿綱一頓的衝動,原來根源在這裡!
草摩伽羅挑了挑眉,“就當您這是在誇讚我了。”
“誰在誇你啊!”
真理亞往伽羅的小腿上踢了一下,氣憤地踩著拖鞋走到冰箱前,噸噸噸了灌了半盒牛奶,“就算你那一套確實很適合大眾間的交流,但是、但是……”
“您也說了,那很適合普通人。”
草摩伽羅從真理亞手裡抽走了紙盒,皺著眉,似乎對真理亞這個時間還喝下涼牛奶的行為感到不滿,“綱吉先生不正是普通人嗎?有這種和普通人相似的煩惱才正常吧。”
“說不過你。”煩。
真理亞氣乎乎地上了樓。
她能夠理解阿綱為什麼要去模仿伽羅——小孩子都喜歡模仿身邊親近的人,說話的方式,做事的順序,也從他們的身上學習著如何與這個世界相處。
綱吉從奈奈媽媽身上學會了柔和,但當他遇到了柔和無法處理的事時,就得去學另一種方法,來應對柔和之外的事物。
於是學習的對象,變成了生活中能夠遇到的另一個榜樣,草摩伽羅。
真理亞:學誰不好,學伽羅——可以學我呀!難道我還不能夠給阿綱當榜樣嗎!
被小夥伴放棄了的真理亞悲憤了。
要是綱吉能夠聽到真理亞的心聲,大概會非常不好意思地告訴她,不是真理亞不好,而是學習她的難度太高,對於一個靦腆了十多年,連隔壁家的吉娃娃都敢嚇唬他的人來說,突然變得開朗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