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母親的責罵,瞿平戎一言不發,然而真正讓他心如針紮的是林峭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樣子,他曾被人用槍抵著腦門而麵不改色,不知道為什麼一碰到林峭就亂了分寸,冷靜下來,自己都覺得自己混賬。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見陸雙成從手提包裡抽出一遝子文件,拍到他胸膛:“這是離婚協議,你把字簽了,從今以後你們兩個就沒有關係了。”
瞿平戎感到心臟狠狠向下一墜,手指猛地抽動一下,從各種層麵來說,他似乎不該拒絕,而應該歡天喜地地在上麵簽上自己的名字,高高興興恢複自由身,再也不用因為自己身為S級alpha而娶了一個beta而被人當做笑柄,他可以再娶一個同級彆的omega,養育自己的孩子,可是此時此刻,他握著筆,筆尖懸在落款處上方,忽然把筆一扔。
“我不簽。”
瞿平戎捋了一下頭發:“媽,我承認這事是我做錯了,等林峭醒來,他要殺要剮我隨他的便,但你不能就這麼讓我們離婚,當初我不願意娶林峭,是你在西南緊急任務當頭的時候拿不讓我回駐地來威脅我,現在又要隨隨便便甩給我一張離婚協議,就算我們要離婚,也得等林峭醒了之後我們兩個自己決定,您不能再逼我了。”
陸雙成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扭過頭:“好,我不逼你,我等林林醒來。”
她上前一步,點點自己兒子的胸膛:“但是在這段時間,你給我好好照顧林林,要是他再出半點差池,彆說離婚,軍籍我都不給你留。”
瞿平戎本想說“難道我還不知道照顧他?”卻猛地頓住,悶悶地“嗯。”了一聲。
臥室裡,林峭江醫生原本正在配藥,忽然看到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便笑了一下:“呦,醒了?”
林峭下意識按按額頭,卻發現手臂抬不起來,於是虛弱地晃了晃頭:“我沒事,我自己知道的,不用大費周章。”
江醫生抱臂,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探尋:“雖然這個問題我不該問,但一會兒估計你又該暈過去了,所以我可以問嗎?”
林峭點點頭,江醫生讚歎一句:“不愧是林主任,不吝嗇滿足我們這種凡人的好奇心。”
讚歎完了回到正題:“這種信息素的排異反應,一般出現在被標記過的omega在受到非標記信息素強勢入侵的時候,因為omega被標記之後,生殖腔成結,腺體係統也進入沉眠狀態,隻能被自己的alpha喚醒,所以會本能地排斥一切非標記信息素,但您確實是一個徹徹底底的beta,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林峭微微閉了閉眼:“抱歉,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好吧。”
江醫生聳聳肩膀,顯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他上前用手遮住林峭的眼睛:“我給你掛個水,好好睡一覺吧。”
準備的過程中念念叨叨:“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和你一樣,身上好像總是帶著很多秘密。他現在過得很不好,雖然我是第一次見你,但我不希望你和他一樣。”
一邊說一邊趁林峭注意力分散時快速把針頭埋入他的血管,之後用醫用膠布貼好,調整了一下滴藥速度之後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就在他要踏出房門的前一刻,林峭突然出聲,聲音輕如寒秋裡凝了又散的水汽:“我隻能告訴你,我從前做過一個選擇,付出了一些代價,不過還好,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江醫生點點頭:“要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麼心甘情願,就好了。”
他笑笑:“晚安。”
說完從外關上了房門。
瞿平戎回來的時候,林峭已經因為藥物的作用再次陷入了睡眠,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陷在柔軟潔白的針頭裡,烏黑的頭發遮住了蹙起的眉,看上去琉璃一樣脆弱。
他睡得很不安穩,似乎被夢魘纏繞住了一般,瞿平戎替林峭換了頭上降溫的冰袋,摸摸他的臉頰,覺得溫度降下去一些,等到點滴袋裡的藥物見了底,他熟練地替林峭拔掉了針頭,一滴殷紅的血從針眼裡冒出,瞿平戎低頭舔掉那腥甜的血液,在那淡青色的針眼上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瞿平戎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
他說:“你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
然而床上的人陷入了漆黑的夢魘,呼吸輕微,沒有給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