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沁那邊催得緊,楚安瀾一應下來,宮中就開始準備和親相關之事。
阿劄的消息則沒那麼靈通,楚安瀾又緊緊瞞住。等他知道具體情況,已是半月之後,楚安瀾即將離京。
當晚,阿劄潛入鳳梧宮,欲向楚安瀾要個說法,人還沒進宮門,已經被日夜看守的辛巳攔在牆外。
“阿劄,你彆進來。”
楚安瀾的聲音透過高高的宮牆傳進阿紮的耳朵,“你彆進來。”
“朵珂!這是怎麼回事!辛巳!你放開我!”
“沒有殿下的指令,在下恕難從命。”
“朵珂!朵珂!”
“阿劄,你彆進來,我讓辛巳放開你,你彆進來!”
“……好,我不進來,朵珂,你給我一個說法。”
“辛巳,你退下吧。”
楚安瀾深吸一口氣,辛巳的動作停滯了一瞬間,然後跳上宮牆,重新隱藏起來。
“阿劄,你彆進來,你彆進來,我們……不要再見了。”
“朵珂!我明明,我明明……”
“阿劄,這不是你的錯。”
楚安瀾蜷起身子,斜靠著朱紅宮牆慢慢滑下,毫不在意身上金貴的羅裙被弄臟,“這不是你的錯,隻是……隻是我們生不逢時……”
“朵珂!”
夜風襲卷,片片枯黃的梧桐葉被吹落,冷風遊走在樹枝間,簌簌有聲。
“不是這樣的!我們,我們還可以離開!對!我們可以離開這裡!去到沒人能找到我們,沒人能限製我們的地方!還有彆的辦法的!”
他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最後隻是反複念著楚安瀾。
“朵珂……朵珂……我們走吧……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他信心滿滿。
“阿劄,我不能走!”
“為什麼!”阿劄突然暴起,介乎少年與青年的聲音裡滿是怒火,“我明明就要成功了!你為什麼不願意?我隻差一點……隻差一點!”
“阿劄,我依舊愛你。”
楚安瀾歎息聲中隱約可聞幽咽:“我愛你,可是我背後還有我的國家,我的臣民。我有我作為一國公主,應該擔負的責任。”
責任!責任!又是責任!
楚安瀾仿佛能聽見阿劄的心跳,那麼快,那麼熾烈,又那麼痛苦。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楚安瀾的歌聲很輕,又很高很遠,遠遠飄過高不可攀的宮牆,卻飄不過關山萬裡,飄不過萬民哭嚎。
秋月如水,冰涼入骨。
“阿劄,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唱歌……從此以後,楚安瀾與阿劄永不複見。”
“朵珂!”
“相見爭如不見……阿劄,如果你想我了,就看看月亮吧……”
楚安瀾伸出手去觸碰那冰涼的月光,明明那麼美,那麼圓,那麼亮,卻永不可及。
雖然遙不可及,但你我仍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天各一方。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終究是得非所願,願非所得,命運嘲弄一場。
“詔曰:茲有皇六女安瀾,幼挺幽閒,地惟懿戚,錫以湯沐,抑有舊章。今封宣寧公主,賜字平波,食邑雲川,降以羯羅之王科沁,永修兩國之好……”
暗橙色的黃昏下,楚安瀾一身鳳冠霞帔,下跪接旨。
羯羅使臣已日夜兼程趕到洛京,將護送楚安瀾前往那從未見過的異國他鄉。
金紅婚服襯得楚安瀾顏色更薄淡了一分,她抬起手,纖弱的腕子便將那道封敕牢牢接住。
“臣女領旨。”
延和帝看著自己最小的女兒,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然而一陣沉默後,他隻是拍了拍楚安瀾的肩,輕聲道:“安瀾……宣寧,此去山高路遠,珍重。”
“謝父皇。”
楚安瀾盈盈再拜,被羯羅使臣托住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