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諾赫告訴過父親,他被安排與其他神職人員坐在其他地方,便沒有出現在婚宴上。
而婚宴結束,他必須返回城堡彙報。
大門被侍衛推開。
會客廳擺放著一條長桌,還有數量眾多的椅子,牆上懸掛著布裡安和宗族紋章的畫布,充滿威嚴和莊重。
此時廳內的其他客人已經用好了餐。
四季都在燃燒的壁爐劈啪作響。
“祖父。”唐諾赫喚道。
多年過去,曾經抱過他的小國王現已垂垂老矣。
但就像所有位高權重的人都難以放下手中的權力。
私底下他的子嗣,對他們國王的評價也慢慢從迷人機智變成了冷酷傲慢。
康霍巴爾背對著他,“赦文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對於統治者而言,任何神權製裡最有價值東西從來都是那一張“神的赦免令”——
通過展示充足的奉獻,並收獲神職人員的垂青,整個宗族都將永遠在神的保護下被奉為至聖血脈。
與其相對應的,任何罪行都將被寬恕。
唐諾赫垂下眼,回道:“他們要我們支持聖戰,直到宗教戰爭勝利,黃金樹統一愛爾蘭,才會交予。”
康霍巴爾問:“那你是怎麼回的?”
原先的海島基督教已經被人民驅逐出境。
當主教向他的國王求助時,唐諾赫從中擀旋,最終迎來了完全的覆滅與退場。
“半數。”
唐諾赫彎唇,“最多半數,達爾-加什宗族要看到黃金樹一族的誠意。”
康霍巴爾是有恩於黃金樹的。
然而,多次的索取露滴、進獻稅收,儘管關係依然相互忠誠,但他們之間的互惠值所剩無幾。
康霍巴爾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他轉過身,眼裡充滿精芒。
“隻要有了它,布裡安家族往後做任何事,都會免於不體麵的懲罰,你知道這東西對我們有多重要。”
康霍巴爾銳利地看著他,唐諾赫垂著眼,謙恭地說:“知道,我會不擇手段地拿到它。”
“很好。”麵無表情的老人忽地一笑。
議事的凝重感也鬆了下來。
康霍巴爾走近他,熱絡地拍了拍唐諾赫的背。
“為了從教會地產裡獲取征召兵和稅收,幾乎每個領主都會有被他的祭司掣肘的經曆。”康霍巴爾笑道。
“如今去看,當初默許你朋友的改信事業真是相當劃算的一筆交易,你們的友誼為家族帶來了很多利益。”
康霍巴爾掃了眼各懷心思的貴族,雙手按著唐諾赫的肩膀,低聲道:“但記住,我要最有價值的那個。”
那些肥胖又腐敗的教士,輕易捏造偽證,用“通-奸”和“不貞”的罪名肆意逮捕貴族。
就連國王,他們也敢要挾。
唐諾赫乖巧地握住祖父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兩隻手掌間,低下頭,用額頭抵著手背,一副虔誠的模樣。
“以智慧和美德之名。”
——這是達爾-加什的族語。
但看不到的地方,唐諾赫臉上是一種嘲諷的表情。
赦文的本質是最高等級的贖罪券,充滿自我欺騙與金錢臭味的懺悔。但誰叫貴族都很喜歡這玩意?
下至奴隸,上至國王,都喜歡這套。
唐諾赫不喜歡這種謊言,但好在他很喜歡錢。
尤其現在宗教的逼格極高,不說還沒有被玩爛,教會甚至都還沒開發出這種靠印“贖罪券”斂財斂權的手段。
康霍巴爾攏了攏他的肩,是越看越滿意。
這是一件足夠他,以及布裡安在其他家族麵前展現榮耀與輝煌的事。
但這位國王不知道——
這東西在唐諾赫這裡根本不值錢,隨手寫一張充滿仁義道德的長篇大論,然後蓋個戳,數之不儘的金錢便滾滾而來。
威廉斯隻能來一句,黑心錢,真好掙。
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叫人不滿足,緊接著引發貪欲。
總之,這東西雖然在唐諾赫這不值錢,也決計不能白給,就算是家族也一樣,現在家主還不是他呢。
賓客見他們的話題結束,重新熱絡了起來。
“提前祝賀布裡安家得到神職人員的垂青了!”
“瞧你這話說的!小國王的孫子與瑪莉卡女王的友誼早就人儘皆知了,赦文必定是囊中之物。”
有人感歎道:“可惜沒結成夫妻,不然就是愛爾蘭信仰上的王……哎喲。”
唐諾赫看見另一人收回手,小聲抱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笑了笑,沒有認真對待。
隻是心想,所以是所有人都覺得是他失戀了嗎?
澄清也不起作用,總不能說他們是一個人吧?
唐諾赫端起酒杯,目光正好與桌子另一邊的人相接。
他舉著杯子,朝女伯爵阿夫蕾拉點點頭。
但當女伯爵的雙眼第二十次望向他時,唐諾赫終於意識到眼前不是自己的幻想。
桌子另一邊,她的灼灼目光如正午的太陽一般熾熱。
她渴求著唐諾赫。
就連康霍巴爾也能看出來。
“我這裡沒事了,”康霍巴爾說,“去看看你的母親吧。”
他看著這個相貌英俊的孫子,不動聲色。
布裡安家不懼怕她的丈夫伯爵毛喬爾,但沒必要落人麵子,儘管他們都知道毛喬爾不能滿足他的妻子。
至少明麵上不能落人口舌。
若是他的孫子有興趣,大可在所有人睡下之後去找她。
***
唐諾赫陪同他的母親卡列赫到花園散步。
“你該多關心你的親弟弟,”卡列赫向他抱怨著,“我知道你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你沒見著他出生的樣子。”
她摟著兒子的手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