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是波爾家的小姐,還十分受寵,但女人和男人享受的資源天生有著天壤之彆,沒有幾個女人能在出嫁前從父親和兄弟那兒賺幾個小錢,除非她嫁給一個有權勢的丈夫給家族牟利。
價格很快竄到近一千,現場氣氛變得愈加火爆,就在此時——
“好吧,你贏了。”
終於聽見有人認輸了。
蘿莎蒙鬆了口氣,隻差一點她就要出不起價錢了,不過還是自己贏了!
暢快得意的神情又回到她臉上,不屑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那個多年前被她打壓過的‘才女’臉上。
她們真該慶幸,若非是同學,她早就命人把這幾個賤民脫光鞭笞。
“彆擔心錢的事,有我呢!”山德魯捏了捏女人的手,他看著唐諾赫的眼神溫柔,叫人不自覺放下戒備。
威廉斯說的屬實沒錯,它的宿主是個狼心狗肺之徒。
因為唐諾赫一點也不覺得感動,甚至覺得騎士完全多此一舉。
唐諾赫輕笑著搖頭,他當然能陪著蘿莎蒙一直玩下去,教會這個傲慢的姑娘一個道理:彆拿你的全部家當來賭我的零花錢。
至於為什麼收手——
唐諾赫能從她侍女的表情中看出,這個金額就是蘿莎蒙的極限,再喊下去他就真的要花一千金幣買根用不上的木頭了。
他是有錢,但不是蠢,而且……比起簡單又過時的競價把戲,他更喜歡玩弄脆弱的人心。
因此在騎士在眾目睽睽下彎下腰詢問女人意見時,唐諾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山德魯失望地說:“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買不起,準備替你拍下來。”
“你買得起?”
英俊的騎士沒有選擇說話,而是默默摘下蜥皮手套,將戒指摘下放在唐諾赫手上,“我是長子,而且是德澤爾家族的獨子。”
每個家族都有作為象征的寶石,而富於光澤的瑪瑙雄鹿正向所有人宣告它主人的身份和權勢。
噢,繼承人,唐諾赫秒懂。
在蘿莎蒙嫉妒得恨不得把人生吃活吞的眼神中,唐諾赫勾起一抹沒人能看見的壞笑。
麵紗下的女聲就像動聽的旋律,“喊價的快樂我已經享受到了,沒必要真的買一個如此昂貴還用不上的東西,那太愚蠢了……”
這話帶著極強的指向:她此前所有的加價都是為了煽動對方,讓蘿莎蒙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
畢竟競價這種事,在很多人的圍觀下確實容易上頭,拍出一個意想不到的高價。
但當競價停止,熱烈氣氛下被掩蓋的事實就再也隱藏不住——那就是這東西的價值不過一百金幣。
在她們慢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女人’慢慢吐出後半句話。
“畢竟我拿著也沒什麼用。”
伴隨著推擠和喧鬨的商船甲板霎時寂靜無聲,連帶著站在湖水南岸上麵的人們都不知道發生什麼,跟著安靜下來,就像突然被按了暫停鍵。
但很快,人群中就爆發出驚呼聲,夾帶著質疑的討論。
蘿莎蒙也像是終於聽清唐諾赫說了什麼,尖叫著喊道:“不可能對她沒用!她在裝模作樣!不過是潰敗的偽裝,一條敗犬的狂吠!”
這女人是故意叫她下不來台的,非要讓她喉嚨卡根魚刺!
花一千金幣才買下夜木,卻是和一個沒有魔法才能的女人爭奪半天——這事若是傳到朋友和同學耳中,隻怕她的名字連帶著姓氏都會得到很長一段時間的嘲笑!
“注意言辭,小姐。”不等山德魯開口,後麵的騎士就忍不住製止道。
他們也是隨同拉塔恩的近衛騎士,身份不低——
而且同樣見過那罩袍下的容顏。
想到女人現在很可能正看著他們,幾個騎士目不斜視,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偉岸高大。
蘿莎蒙冷笑一聲,她才不信唐諾赫的‘辯詞’。
既然如此,是你自找的!她給了仆人一個眼神。
而仆人當然比她們的主人巧嘴得多,她們抓住一點便會狠狠踩死:“哈!一個沒有才能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在這座科學、藝術與自由思考的搖籃之城?”
“你們朝身旁看看,能看見了什麼?會看到這趟學識之旅的旅伴!”
——學生們,街道上處處可見在這裡學習的學生,使人一走進大門就感受到年輕的氣息,宿舍棟棟相連,每個轉角都有書商在賣三手書,每棵樹下麵都有年輕的臉龐在針對詩歌熱情地爭辯。
就連現在圍觀的人也多數是學生和少量的商人。
女仆言辭犀利,“眾所周知,這座璞玉的城市、充斥聰明頭腦與魔法的城市,一個買製作法杖的材料的女人,說自己不是雷亞盧卡利亞的學生?”
眾人順著話風點頭。
的確,這話說得他們也不怎麼相信。
氣勢回來了就順利得多,蘿莎蒙感覺非常舒暢,她大聲斥道:“毫無儀態!分明輸了還要惺惺作態!是不是每個輸的人都能對贏家故作憐憫?”她舉起手向眾人質疑:“我隻恨女人之間沒有決鬥,不然我要叫她跪下來舔我的腳趾!”
馬恩永遠崇拜戰士,她的氣勢看上去十分震撼,許多人開始拍手叫好起來。
“雷亞盧卡利亞學院譽滿天下,不過是隨手買個特產,為什麼要這樣百般詆毀我?不買也成了莫須有的罪名?”
但罩袍下的聲音叫人心癢難耐,帶著失落的顫音更是能讓男人光聽著就覺得心碎成了幾瓣。
於是瞬間有人倒戈,“是啊,是啊……”
“好像也沒什麼大問題,這話說得太過分了。”
“也是她自己願意出錢買,東西都拿到了,何必還在這爭呢?”
“都是女人何必為難女人,這不是惱羞成怒嗎?”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
蘿莎蒙顫抖地用手指著這些人,“你、你們!”
分明是這家夥買不起還陰陽怪氣,結果一裝可憐就引得一群沒腦子的男人……
找不到那個形容詞的蘿莎蒙又急又氣。
你們都還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呢!
從來隻有自己詆毀,煽風點火排擠彆人的份,什麼時候輪到過其他人羞辱自己?
蘿莎蒙攥著胸口的衣襟有些搖晃,隻覺得呼吸苦難,可她不能後退,因為這場決鬥是她挑起來的。
這模樣看得唐諾赫·陽光開朗大男孩·布裡安都有些於心不忍。
曾幾何時他也被吃醋的男人針鋒相對過,那時隻要女人一揮手,蠢蛋們就迫不及待顯擺自己壯碩的肌肉,就像腦子裡也長滿了肌酸,甚至不在乎對麵是個麵部裝修到看不清原本五官的“美女”,屎殼郎看見屎還知道吃新鮮的,卻偏有人饑不擇食到似乎是個女的就行,但如今——
嘿,舔狗真好用!
兩個身體兩個性彆已經足夠作弊了,何況他這一世本身的容貌就足夠非人,隻是缺了些神性。但不管何種姿態,他容貌都極具侵略性。
如果上一世唐諾赫有哪怕其中任何一副軀體,都足夠讓任何在他臉上耍手段的心機男全部一個滑鏟跪地,然後任由他挖出他們內心深櫃的渴求。
不僅斬女而且斬男的唐諾赫:還有雄競?不存在的。
哪怕如暴風般威猛的戰士葛孚雷,男人們看他一眼便心生敬畏,篤定這樣的男人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可隻要唐諾赫換一副姿態——當瑪莉卡把腳踩到他頭上,他也隻會勸說深愛的妻子:“對那些腳趾溫柔點,把它們當成薄皮的葡萄。”
儘管第一次聽,差點叫唐諾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並為男性低劣的本能感到深深絕望。
但唐諾赫從此也知道了一件事:世上再沒有人能阻擋他。
恍若人們都成了前來吸蜜的蟲蜂。若是把人生比作遊戲,唐諾赫就是自帶係統插件的GM,隻聽見那“叮”的一聲——玩家就知道自己無敵了,所有珍貴罕見的寶物都被源源不斷地送到他麵前。
而蘿莎蒙?太簡單了,男人比女人更知道茶起來該是怎樣的。
當唐諾赫把臉伏在騎士的胸膛上淒淒低泣,山德魯和他後麵的所有騎士看向這位大小姐的目光都變得非常不善。
“彆再裝了,真叫人惡心!”
蘿莎蒙一臉秘色,要不是德澤爾家的蠢男人密不透風地保護這婊子,她一定會揪著頭發把她拽到河邊,然後在眾人麵前扇她的臉直到腐爛腫脹,把她的脖子掐啞,看她還怎麼勾引男人!
“是她對我先展露的敵意!”蘿莎蒙感到胃裡陣陣翻騰,但她咬牙堅持道,“彆被那副騷妓的樣子欺騙了!”
“夠了!”
山德魯低頭看著懷裡不停顫抖的女人,感受到‘她’的無措和恐懼,騎士又是激動又是心疼。
他將女人放在自己胸甲上的小手緊緊握住,胸膛的震動彰顯著十足的力量感:“我不知道波爾家族的女人竟如此咄咄逼人又傲慢無比。”
“這樣肮臟不堪的詞彙竟是由一個貴族女性的口中吐出!你簡直讓你的父兄與尚未出嫁的姊妹蒙羞!”騎士的眼神充滿蔑視。
蘿莎蒙感覺自己也要哭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在她一直濡慕的騎士眼裡。
周邊的喧鬨刺耳,看熱鬨的嘲笑聲像一張巨網一樣籠罩著蘿莎蒙。
蘿莎蒙也不管臉麵了,反正那東西在騎士出聲維護那女人的時候她就沒有了,她的聲音歇斯底。
“我和你有什麼仇怨?你到底是誰!”
情緒牌非常能博得同情,但她挑錯對手了,唐諾赫漫不經心地點評著。
「可是你什麼都沒有,你要拿什麼反擊呢?」威廉斯並不看好。
在它看來,這場爭端的結局一定是兩敗俱傷,隻有看熱鬨的人笑到最後。
唐諾赫從騎士懷裡抬起臉,默不作聲地笑了笑,“放輕鬆,我的老朋友,你怎麼就沒學會呢?”
和我站在一起,你永遠不會輸。
如果手牌沒有那就創造一張。而且自己正好缺個合適的身份,現在不正是一個在騎士麵前編造故事的好機會嗎?
唐諾赫推開保護他的騎士,就那麼孤勇地走到蘿莎蒙和她的一眾隨侍麵前。
眾人緊盯著女人,貴族都喜怒無常,女人尤其是這樣。
她是真不害怕被波爾家的大小姐當眾羞辱!!?
但其實這個位置和距離都是唐諾赫向係統確認好的,足夠山德魯在發生情況時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不知情的人們都為她不怕死的勇氣捏了把汗,騎士們更是隨時準備衝出去——他們不知道自己該為唐諾赫的行為感到欽佩還是氣憤了。
不過一切想法都隨著女人開口而按下了靜止鍵。“我們怎麼會沒有仇呢?”
“我們新婚當晚,初次同床共枕,他叫的卻是你妹妹的名字。他壓在我身上,進到我體內,渾身酒臭,他竟然悄悄念著‘萊安娜’。”
“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要讓波爾家族付出代價。”她摘下自己的帽子,聲音低得像那抹生命之火隨時會熄滅,但所有人都能聽見。
因為世界不知何時變得靜謐無聲。
她僅僅是在那說話,可那雙眼睛卻像是把世間所有的光都吸進去了,任何美麗都在她麵前顯得渺小,隻要視線落在她身上,就不會再有任何東西能奪走你的視線。
望進那雙眼的瞬間,包括瑟濂兩個女人,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想起碧藍的玫瑰,一時間隻覺得泫然欲泣。
“若是我有哪句話冒犯了您,還請您寬恕我。”
女人抵唇輕語,她像戴著淡藍色玫瑰花環,雙眼流下血淚,“我是瑪莉卡,是被獻給眾英雄的流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