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織幾次開口詢問,為什麼他前幾日不來的時候,都被傅之寅有意無意的岔開了話題。
一堂課的時間過的很快,等到快要結束的時候,薑雪織突然開口對他說道:“前幾日在北郊的事情,謝謝你。不,謝謝.....先生。”
說完她不自在的轉過頭去,看向窗外,臉上還飄著兩團可疑的紅雲。
“沒什麼,臣說了,臣是將軍的先生。”傅之寅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眼神飄忽,並不敢與他對視。
等到傅之寅要告辭離開的時候,薑雪織第一次想送送他,於是上前兩步,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薑雪織從小習武,下手不知輕重,這一下讓傅之寅剛好了一些的傷口又裂開了,傅之寅腳底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還好薑雪織手疾眼快,連忙扶助了他。
先生這體質未免太弱了些,她還暗自在心裡嘀咕,卻忽然注意到,傅之寅深藍色的上衫隱隱透露出血跡。
“有人打你了?”薑雪織這下終於明白了他前幾日告假的原因。
“誰乾的?是不是又是司馬華那孫子?老子弄死他。”薑雪織滿臉戾氣,說罷就想去找他算賬。
“不是他。”
“那是誰?你和我說,我替你報仇。”薑雪織根本不想善罷甘休。
“家父”傅之寅幽幽的話語從後方傳來。
薑雪織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都說了什麼,她剛剛說.....她要去打他老子?她恨不得能捂住一分鐘前自己那口無遮攔的破嘴。
等等,傅家和司馬家好像是世交?
這下子,薑雪織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她簡直想挖個洞鑽進去,這叫什麼事兒啊,到頭來他是因為她才挨打的。
“.....對不起,先生,這個事吧,怪我。”想明白了,改道的歉還是得道,薑雪織的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麵上帶了些許不好意思
“若將軍真心道歉,就該明白,這世間萬般難事,並非事事都能以暴製暴,靠暴力解決問題,今日有人打人,你尚且還能打回去,明日若有人殺人,你又待如何?”
薑雪織有些赫然,囁嚅著想說點什麼,卻沒說出口。
“就算你也能殺人,殺死一人又如何?天下雞鳴狗盜之事何其多?你一人又能殺死幾人?你殺得了一人,殺得了全天下的犯罪之人嗎?你管的了一件不公平的事,你管得了全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嗎?”傅之寅繼續說道。
薑雪織勇冠三軍的威名他早有所耳聞,雖為陛下幺女,但若論武功,她上麵的哥哥們遠不如她。
她自小就在軍營長大,還沒有長槍一半高的時候,就學會了殺人,十歲起,就隨陛下出征,所到之處屍橫遍野,寸草不生,“惡虎”名聲一度讓前朝兵將聞風喪膽,是個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
但正因如此,薑雪織也養成了衝動易怒、魯莽行事的脾氣,若不改掉這毛病,今後便隻可為將才,不可為帥才。
“是阿織錯了,還請先生賜教。”傅之寅的一番話說的薑雪織心服口服,這一聲“先生”叫的畢恭畢敬。
“兵書有雲:‘兵者,詭道也,’又雲‘夫用兵之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心戰為上,兵戰為下。’臣且問將軍,司馬華最怕什麼?”傅之寅搖了搖手中的羽扇,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怕?司馬華怕最怕什麼?
“怕世家!”薑雪織脫口而出。司馬華本身就是世家,但他也怕世家,怕比他更大的世家,之前之所以不與他們繼續糾纏下去,並非是突然想開了,而是他懼怕與世家之首的傅家起衝突。
傅之寅貴為傅家少主,而司馬華隻不過是司馬家的二子罷了,其上還有更優秀的哥哥司馬煜,繼承家業遠輪不到他,他日後充其量不過是個富貴閒人。
而傅之寅不一樣,終有一天,傅家百年傳承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其身份之尊貴遠超司馬華。
世家。。。。等等。。世家!
這普天之下最大的世家不正坐在他眼前嗎?她成了他的弟子,這事是皇上的密詔,知道的人並不多,那司馬華若知道此事想必幾日前那次糾紛便可避免了。
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願意讓彆人知道他是他的弟子嗎?
大約是不願意的,尤其是她害他遭了頓打之後,應該更不願意了,想到這薑雪織原就低垂的腦袋垂的更低了。
“將軍是臣的弟子,知道嗎?”傅之寅的聲音忽的從上方傳來
薑雪織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一雙杏眼瞪的圓圓的,盯著他看,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傅之寅看著她的反應有些想笑,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想到傅雅,那孩子與他不太像,也是圓圓的眼睛,小時候經常看著他笑的彎彎的。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孩子已經很久沒笑過了。
薑雪織心裡有些漲漲的,直到此時她真正的對傅之寅是他的先生這件事有了些許的實感,原來,他真的覺得她是他的弟子啊。
沒過多久,薑雪織是傅之寅弟子的事便在世家之間便傳開了,傅之寅的母親阮氏隻覺的是薑雪織不要臉想要攀附他們傅家,氣的在家破口大罵,摔了好幾個茶杯,險些丟了世家大婦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