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身下傳來清脆的斷裂聲響，蕾拉失去了意識。

這是一個沒有夢的漫長黑夜。

直到黎明的天邊泛起魚肚白，沙漠依舊是一望無際的永恒荒蕪。

蕾拉癱在地上，克萊泰已不知去向。清晨的陽光照進帳篷，投射在肌膚的汗漬上，殘酷得熠熠生輝。那雪白的肚皮微弱地起伏著，像一條擱淺的魚。

“這也是正常的嗎？”蕾拉流著淚問。

走進來的女人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收拾著這一片狼藉。

“這是你的東西嗎？”女人突然開口，手中拿著斷成兩截的墨綠色羽扇。

*

傭兵的交易向來講究信用，克萊泰兌現了他的承諾，帶著蕾拉回到了阿如村三裡外的破舊小屋。

然而記憶中簡陋卻溫馨的小屋卻顯出一副長期無人居住的模樣，屋內的灰已積了三層，水缸裡結著密密麻麻的蜘蛛網，每走一步都能聽見令人牙酸的腐朽聲響。

克萊泰告訴蕾拉，老爺子在決定送走她時就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因為擔心她知道了會難過，才不想讓她回來看。

他欣賞著絕望爬上她的麵孔。

蕾拉最後的念想也以破滅告終，就像病人被宣告死期，支撐著人的那股精神氣突然被抽走，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了下去。

她變得更加內向，不願與人交流。整天紮進書本，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對外界的一切都聽之任之，頗有點自甘墮落的意味。

蕾拉變得更加沉迷於沙漠的星空，這是她最為廣闊和堅實的避難所。但日複一日，這所剩的唯一慰藉也無法讓她獲得安寧，因為這片星空讓她感到困惑不解。

書本的知識與現實產生了偏差。

她想不通。

生活中的一切都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

時間在神明眼裡不過一瞬，對於凡人而言也並不漫長。十六歲的蕾拉空長了歲數，身體與靈魂甚至不如兩年前來得生機勃勃。

在新奇勁兒過後，克萊泰逐漸對這種蒼白的脆弱感到厭煩。

這天，他正在為爭取一項熱門任務而發愁，這個委托的報酬豐厚到讓他這種老手都忍不住眼紅。

餘光掃過角落裡安靜看書的蕾拉，他忽然想起教令院的某個老相識，一瞬間福至心靈。

“蕾拉。”他開口道。

女孩顫抖了一下。

“你去教令院學習吧。”

蕾拉沒有說話。

男人做出四年前那副循循善誘的姿態： “教令院有很多學者、賢者，掌握大量知識，還有最大的圖書館。你在學習方麵很有天賦，不應該被沙漠埋沒。”

“你不是喜歡研究星星嗎？就去梨多梵諦學院吧。那裡的學者肯定能解釋你的困惑。”

蕾拉抬起眼睛看向他。

克萊泰見她被說動了，趁熱打鐵道： “老爺子也說過，希望你能過上你喜歡的生活。”

可又有誰知道，蕾拉喜歡的生活是和爺爺一起的平靜生活，是那無論如何也回不到的過去。她被看不見的命運之手一路推著向前走，卻無法適應如今的生活。

她垂下頭，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好。”

男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乖孩子。”他誇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