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拉醒來的時候,明媚的陽光已經灑了滿屋。空氣中緩慢舒展的灰塵清晰可見,茶幾上的不知名擺設閃閃發光。
一派靜謐的景象,絲毫不見昨夜的電閃雷鳴。
她揉著泛著酸痛的肩膀從地上坐起,半蓋的毛毯自然滑落。
花了將近半分鐘清醒過來,蕾拉意識到自己目前的所處之地。她下意識地望向艾爾海森的房間,卻見那深色的木門緊閉著。
屋子裡靜悄悄的,窗外的鳥鳴不絕。
蕾拉恍惚間以為昨夜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心臟突然傳來一陣隱秘的悸動。
虛空終端閃爍了兩下,蕾拉輕輕點開消息欄,最上麵顯示著來自伊薩卡學者的兩條新消息。
一瞬間,她被拉回了現實。
“蕾拉,你去哪裡了?”
“我對你很失望。”
身側傳來開門的聲響,蕾拉驚慌地轉過頭,與艾爾海森撞上了視線。
“……醒了?”他問道,一隻手放在門上,另一隻手中提著兩個精致的袋子,目光掃過蕾拉略微炸毛的頭頂。
艾爾海森剛從普斯帕咖啡館回來,給她帶了一份黑咖啡和薔薇奶糊。
他將打包的餐食放在證悟木製成的切角長桌上,示意蕾拉來吃早餐。
在照顧人這方麵,艾爾海森顯示出令人意外的細心。
蕾拉走了過去,站在桌邊,遲遲不敢落座。
艾爾海森拉開椅子,在她的對麵坐下。
手心漸漸滲出了汗,蕾拉揪著臟兮兮的長袍,不知所措。
艾爾海森抬眼看向她: “坐。”好像並不在意她身上的汙漬。
蕾拉坐在業果木餐椅上,後背挺得筆直,使得靠背形同虛設。麵對眼前熱騰騰的早餐,她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應該先伸左手,還是先伸右手。
看著女孩那副笨拙的模樣,艾爾海森想起早晨出門前,虛空終端裡收到的關於教令院發布的尋人通告。
教令院很少這樣火急火燎地高調行事。大多數學生對於教令院而言不過是螺絲釘,隻有極少數有才能的人會得到特彆的青睞。
但他目前沒有從這個女孩身上發現任何值得教令院重視的價值。
蕾拉雙手捧過熱咖啡,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卻登時被苦得整張小臉都變得皺巴巴。
看起來有些犯蠢。
艾爾海森暫時放棄了研究她的想法,微微仰身,從背後的書櫃中拿出一本音韻學考據的書籍,隨手翻看起來。
失去了被注視著的壓力,蕾拉終於能夠稍微順暢地呼吸。她用勺子舀起薔薇奶糊,入口是綿密的凝乳、清新的花瓣、酥鬆的堅果這三者交融的濃鬱芳香。
她沒有吃過這麼甜的食物,連帶著先前的苦咖啡都不再那麼難以下咽。
蕾拉小口地吃著,盛放的容器漸漸見了底,她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舍。
艾爾海森用餘光瞥了一眼,隨即將視線移回書頁裡。
“現在外麵的天氣很晴朗,你吃完早餐後就回去吧。”他淡淡地說, “你知道教令院的那些人正在找你。”
勺子滑落碗中,蕾拉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出於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她不肯開口說話,但眼睛出賣了她。
由於沒有得到回應,艾爾海森握著書的手微微收攏。他放下書,直視對麵一言不發的女孩。
那是一張缺乏血色的臉,兩根顴骨輕微凸起,眼窩卻凹陷了下去,顯得那雙金黃色的眼睛奇異地糅合了黯淡與明亮兩種色調。她看起來像是吃過一些生活的苦。
艾爾海森想起見到她的兩次情形。
“為什麼不想回教令院?”他突然問道。
蕾拉並不習慣於向他人傾訴苦難,更遑論對象是她心中近乎完美的學長。她沉默了片刻,垂頭喪氣地說: “我不太適應……”
“教令院想要你做什麼?你和伊薩卡學者是什麼關係?”
蕾拉猛地抬頭,卻又目光躲閃。
“我不知道……”她難堪地說。
“如果我的記憶正確,你來自沙漠的鍍金旅團。”
“不……”她愣住,下意識地否認,恐懼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艾爾海森沒有說話,空氣凝滯。
片刻後,蕾拉以一種近乎絕望的語調坦白道: “我回不去了……”
她拚命祈禱對方不要追問原因。
艾爾海森見過不少曾遭遇生活不公正對待的人。他們大多憤世嫉俗,用無所指涉的恨意築起自己的盔甲。鮮少有人的眼睛能夠如此缺乏攻擊性,像初生的牛犢一般溫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