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艾爾海森的古文字勘察工作進展頗為順利,這邊蕾拉的日子也過得悠閒,沒有人打擾的生活使她心裡格外輕鬆。即便遇到學習上的問題,也有相當好的老師—艾爾海森—通過虛空終端來為她解答。
最初兩天,蕾拉還不好意思太粘著他,擔心耽誤對方的正經事兒。好在效率至上的艾爾海森認為文字交流太慢且容易產生歧義,主動提議視頻聯絡,而後這竟然成了幾乎每天傍晚的例行公事,即便沒有學術問題,也會簡單地聊幾句缺乏營養的家常。
同時,艾爾海森發現蕾拉對於偶爾稱呼他為海瑟姆這件事情日益輕車熟路,而他本人對此並不反感,也就由著她去了。
比起動輒以月計的實地考察,為期一周的課題調查顯得十分短暫。當風塵仆仆的艾爾海森重新看見須彌城的輪廓時,已是接近破曉時分。微明的天邊泛著橘粉色,晨曦中鱗次櫛比的低矮房屋還在沉睡,清冷的街上鮮少有人往來,一派祥和靜謐的景象。
前日在虛空終端上交流時,艾爾海森已經告訴蕾拉自己即將返程。或許是因為他向來將遵守約定視為一種美德,即便在途中遇到了讓人惱火的沙漠風暴,也未想過在驛站就地歇息上一兩天。
但還是比預期的抵達時間晚了小半日。
進入須彌城時,艾爾海森打量了一圈城門口的守衛,發現數量上比臨走前少了半數,進出也無人盤查,個個一副放鬆懈怠的模樣,和當初戒備嚴密的態勢大相徑庭。
他不動聲色地查看了眼虛空,隻見蕾拉的名字還赫然列於通緝名單之中。
儘管被通緝的人還“逍遙法外”,但看起來須彌的生活已經恢複了常態化,艾爾海森心想。集群的複原力一向如此強大,再駭人聽聞的事件也不過在爆發時使社會進入短暫的緊急狀態,但一段時間過後都會被徹底吸納而重歸於平靜,就好像投入一顆石子的湖麵,就好像未曾發生過一樣。
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於蕾拉而言,艾爾海森意義不明地輕嗤一聲。
回到家時,艾爾海森意外地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一盞。
那道小小的身影在沙發上沉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昏黃的燈光在金棕色的發梢流淌,牽扯出一層繾綣的陰翳。
艾爾海森不由地放輕了動作。
一個簡單的熱水澡可以洗去渾身的疲憊,艾爾海森用毛巾擦了擦不斷滴水的頭發,換上一套灰色的居家服。收拾妥當後,他走到沙發邊駐足片刻,思忖著應不應該讓蕾拉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裡睡覺。
突然,指尖傳來泛著涼意的觸感,讓人想起濕漉漉的小動物。
艾爾海森垂眸,蕾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著他的。
若即若離,最容易泛癢。
熟睡中的女孩突然不安地扭動了兩下,秀氣的眉毛微皺,嘴角下垂,微弱地咕噥著: “彆……彆走……”像是做著不太美妙的夢。
手指又勾了一下。
艾爾海森收緊手。
像是得到了踏實的安慰,那對蹙起的眉毛慢慢舒展開來。她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兩句: “學長……海瑟姆……”
艾爾海森一言不發地看著交握的手,陷入沉思。
*
蕾拉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上午,沒有窗簾的阻攔,陽光大大咧咧地撒了滿屋。她不期然地看見旁邊沙發上讀書的艾爾海森,嚇得一激靈。
艾爾海森似有所察地抬起眼,同時翻過一頁書: “醒了?”
紙頁摩擦,沙沙作響。
碎金在他的銀發上晃動,蕾拉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
“海瑟姆……學長,您回來多久了?”她看了眼時間,有些懊惱, “居然已經九點多了,您怎麼沒有叫醒我?”
剛醒的聲音帶著些許鼻音,有點撒嬌的意味。
剛醒就是一連串的發問,艾爾海森不禁失笑。
“沒多久。”他說, “將睡得正香的人叫醒,我自認為還沒有那麼不近人情。”
蕾拉不好意思地抓著身上的薄毯,靠起身來。又想到今天是周三,追問道: “您今天不用上班嗎?”
艾爾海森挑眉: “讓出差一周的人剛回來就上班,我想就算是教令院也沒有那麼不近人情。”
這兩句話聽得蕾拉無地自容。
見好就收是艾爾海森為數不多的紳士風度。他看了眼窗外,問道: “餓了嗎?”
也不知是誰的肚子恰好叫了兩聲。
艾爾海森轉過頭,眼神微妙。蕾拉垂著頭,一副要把自己埋進被子裡的架勢。
“我現在去一趟蘭巴德。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其實,按照艾爾海森以往的作風,他會在蕾拉醒來之前就到蘭巴德解決完早餐,順便帶些回來。但不知為何這一次他沒有效率最大化,而是聽著蕾拉均勻的呼吸聲,待在沙發上讀了一上午的書。
或許是這幾日的舟車勞頓讓他感到些許疲憊。
“冰箱裡還有些食材沒有吃完。”蕾拉試探地提議道, “要不就在家裡做吧……不會花很久的。”
艾爾海森沒什麼異議。
出於禮貌,他象征性地問道: “需要幫忙嗎?”
蕾拉眼睛亮亮的搖搖頭,雀躍地小跑去簡單洗了個漱,將長發紮在腦後。回到廚房,撩起袖子,熟練地係上比她的身形大了好幾號的圍裙,忍不住晃了晃腦袋。
餘光掃過桌後的小小身影,艾爾海森低頭繼續讀起了他的書。
廚房裡斷斷續續傳來滋啦滋啦的油煎聲,他不覺得嘈雜,反而感到一陣奇妙的平靜。
很快,屋裡就飄出了濃鬱的黃油與熟肉混合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