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回房,長曄就發現手裡的圓團成了圓餅,早已入夢。
點點熒光中,隻他手裡這顆最為明亮,像盞夜燈。
滿月高懸,送走兩位客人的礦堆又迎來一位。
那人站在先前沅淮停留的位置,分毫不差。
腳下,早已四散的金粉一點點浮起,最後凝聚成最開始圓幣的模樣。
微末靈力殘留的氣息,金幣驀地被來人捏緊。
那細弱的靈息被來者強悍的氣包裹,沒有一絲空隙。
“沅淮。”
*
麒晟仙君與清合仙君的切磋還未停止。
蔡蔡的痛苦剛剛開始。
他趴在書上,嘴巴嘟囔著背心法:“幽篁獨坐,長嘯鳴琴;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背著背著,蔡蔡撇了撇嘴:“當初如果知道跟著師父練劍需要日日背這靜心訣,我還不如跟著外門弟子的夥房師傅呢……哎喲……”
“莫要胡說。”長曄收回手,眼睛不曾離開書,他補了句,“背完,我再與你細說花靈之事。”
他剛說完,那頭就傳來了鏗鏘有力地背誦聲,靜心清明的詞被蔡蔡背成了戰歌。
長曄輕歎,這背得,倒是符合師父的劍術風格。
錚錚鐵骨,高歌猛進。
書架一角,沅淮抖著竹簡,焚燒的痕跡遍布,上麵注釋殘敗不全,頗有些年頭了。
她隨手丟回書架,竹簡在落回的瞬間,卷好躺平。
“關於護山陣,竟毫無記錄。”沅淮不滿,她嘲諷道,“萬萬年之久,哪個老東西還活著,且盜用了我的陣。”
“花靈也可化形?”蔡蔡驚喜的聲音剛傳來,就被無情打斷了。
“你小子再喊,我便將你拘在書館,不分晝夜地給我清掃書架。”書館的守門人站在蔡蔡身後,忍無可忍地警告。
蔡蔡捂著自己的後腦勺,他瞪大眼盯著支囚手裡那比手臂還粗長的毛筆。
支囚是麒晟等仙君的師弟,隻不過一次秘境意外,他修為停滯於分神期,再無上升。
他自請留在書館,充當知識的搬運工,時常與其他宗門交流,以擴充劍宗書量。
長曄上前說話:“長老息怒,蔡蔡隻是一時驚異。”
“你便一直替他兜著吧。若日後……罷了。”支囚搖搖頭,停住話。
他瞥向一旁的蔡蔡,道:“笤帚清掃等工具便在書館西側小間裡。再嘈雜,下次自行去領。”
長曄側身,低頭就對上了蔡蔡投來的目光,琥珀色瞳仁印著他的身影,沉溺於欣喜之中。
多謝師兄。
蔡蔡比著口型,又對著嘴一拉,作沉默傾聽的好學生狀。
長曄將書遞給他,輕聲細語:“萬物化形後稱作‘靈’。花靈無性彆,初始化作光團,修煉之時長久可化為人形,終成仙。”
蔡蔡瞳孔放大,一臉興奮地看著長曄,卻不想望進了長曄凝思的眸中。
是他無法探究的情緒,蔡蔡安靜下來,低頭看書。
——然,古往今來,從未有花靈修成人形的記載。
但於神仙諱事,測花靈亦堪為仙。
哦,猜的唄。
蔡蔡沒了興趣,垮臉,伸出手指一推書。
長曄回神後,得到一隻蔫趴兒了的崽。
他拿書合起:“花靈現在不也很好。”
放回書,長曄身後跟著依舊萎靡的蔡蔡,出了書館。
書架上,那本書浮空和旁邊的書調換了位置,回到最初的模樣。
“化成人形麼?”沅淮若有所思地盯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呢喃,“倒是個方法。”
沅淮移位至方才翻過的一處書籍前。
《入宗手冊》
劍宗弟子人手一份,涵蓋了劍宗大大小小,亂七八糟的百科全書。
甚至有桑陰峰由來的記錄。
論,如何拐帶一代丹藥大師————你家老祖能打就行。
桑陰峰,劍修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種滿靈草,丹藥堆積如山。
受傷就去桑陰,包治,但要錢。
她記得,有記錄劍宗靈脈所處方位的。
沅淮略過丹藥價格表,停在最後一行字上——
桑陰峰即靈脈。
*
桑陰峰,霧靄沉沉,似雲庭間一抹斜陽,奇花異草若隱若現。
靈氣醇厚得恍若凝聚成型,溫柔得包裹整座山。
峰頂,古樹屹立,霧凇沆碭,靈氣凝結而成的枝葉流光溢彩,銜接身後金陽。
璀璨且惹眼。
沅淮緩步走向這棵靈樹,濃鬱似海浪的靈氣洶湧地撲向她,被其周身的結界一擋,碰了壁。
她不喜歡這個氣息,熟悉得令人生厭。
沅淮抬手,瓊脂般的樹乾毫無抗拒地接納了她。
靈氣似有若無地纏繞,勾卷上她的指尖。
“明禾。”
沅淮彈開惹人的靈氣,一道氣音。
她唇角上揚,鳳眸微挑,宛若碧波的眸子盈滿了愉悅,渾身顫栗著,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喜。
“親愛的姐姐。”
“該我來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