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除主峰七座,另有連綿不斷的山嶺斷崖,圈萬裡之地。
兩道人影,飛速穿行。
“師兄,蔡頭不會丟了吧?”蔡蔡揪著長曄的袖子,問。
長曄環視周邊,分神回複:“約摸是迷路了。”
“它那麼小一隻,跑得倒是快。劍宗三座主峰我們都尋遍,還是不見影子。”蔡蔡嘟囔著,“不愧是我帶回來的,真棒。”
“師兄,我們試試幫蔡頭成人吧。依照它的天賦一定能帶我走上頂峰,傲視群雄的。”蔡蔡拽拉袖袍,幻想上了,“再不濟也能帶著我逃跑於千裡之外!”
長曄無奈,隻低聲提醒:“花靈雖無性彆,‘蔡頭’一名你還是彆再喚了。”
“況且,書籍也告知我們,古往今來並沒有花靈成形的記錄。”
“試試也不虧。而且蔡頭這個稱呼很可愛呀。”蔡蔡沒管,徑自開心,“蔡蔡,蔡頭。一聽就是一家人。”
長曄繼續提醒:“若花靈化為女子呢?”
“女子……”
蔡蔡眼睛一亮:“很搭啊!”
長曄無聲,半晌歎息:“日後再取也不遲。”
長曄眺望遠處進入眼簾的山頂:“前方就是桑陰峰,你收納戒裡可有金財靈寶?”
“沒有!”蔡蔡拽緊長曄,一臉緊張,“不敢有。”
蔡蔡憤恨地罵道:“桑陰峰裡的都是群吞金獸,奸商!”
“強買強賣不算,上次路過,竟順走了我的包子!”
“師兄,那可是我水靈靈的包子啊!”
聲音由遠及近,如魔音貫耳。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蔡蔡,沅淮回身,收回手,看靈氣溢出樹乾,鍥而不舍地勾纏著她的手指。
下一刻,她周身結界撤開,靈氣如願以償地進入,刹那間,沅淮被靈氣吞噬。
“包子哎……哎……哎?”
蔡蔡瞪大眼睛,看向靈樹下揪葉子玩兒的少女。
偏頭看長曄,沒有他那麼震驚外露的模樣,劍眉微擰同樣的疑惑。
待他們走進,眼前少女比蔡蔡矮些,麵色慘白,瞧著似金釵之年。
青棠色的衣衫,烏發乖順地垂在衣襟上,無半點裝飾。
天成畫卷一隅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素裳不掩其艷麗,似清波漣漪內一尾緋色妖豔的魚兒。
長曄記得劍宗每一位弟子師父,而眼前的女孩兒,他無半點印象。
身上的氣息被靈力覆蓋,他也瞧不出來其境界。
還有半尺的距離,少女抬頭淡淡地瞧了他們一眼,身形輕晃,一枚小圓團浮在半空,躍上長曄的頭頂。
“蔡頭?”蔡蔡全然忘了方才的談話,湊上前,“蔡頭化形了!師兄,我們要被載入史冊了。”
進階了?明明先前還隻是元嬰初期。
現在卻瞧不出了。
長曄頗為驚奇,又反手摁住蔡蔡的腦袋,“我們先回淩雲峰。”
他又環視了一圈,霧氣騰騰遮人眼,長曄隱下心裡的疑慮。
山嵐急掠而過,風聲呼嘯。
躺回長曄的腦袋,沅淮才一點一點梳理暴漲得靈力,她將劍宗的靈氣拘在角落,瞧著煩,也不樂意用。
沅淮失神地看向蒼穹,聽著耳畔蔡蔡因過分激動而變了調的聲音。
雖然她現在靈力不穩,但是讓蔡蔡閉嘴還是綽綽有餘的。
群山環繞,煙雲嫋嫋。破霧疾馳的劍光掠過,隱約可見一人手舞足蹈地比劃,憋得麵色通紅,安安靜靜的。
沅淮滿意了,靠在玉冠上,瞧著蔡蔡。
蔡蔡那雙眸子仿佛會說話,高聲疑問著為什麼他突然不能發聲了。
瞧,有意思極了。
*
長曄三人剛回淩雲峰,便被昨日那小弟子攔住了:“大師兄,師父傳你與蔡蔡師兄進殿。”
“好。你先去練劍吧。”長曄佩劍如鞘,溫聲應著。
淩雲峰主殿恢宏肅穆,朱甍碧瓦,三人穿過回廊,行至亭台前。
亭內坐有二人,皆為男子。
玄衣男子雅人深致,衣襟處金色繡紋繁雜精美,此時握著藥瓶,不悅道:“你的藥怎麼越來越貴了?”
“我們桑陰峰的人,皆無戰鬥力。除了製藥也就是命長了。”雪色長衫的男子半倚身,姿貌清絕,聲線慵懶,“多攢些錢,也好給你們這些劍瘋子立衣冠塚。”
他把玩著雕琢瑩潤的玉石:“我呢,沒什麼閒錢。也隻能給那個女人好好建個陵墓。”
麒晟冷哼一聲,抬眼掃視他,以目光諷刺他的異想天開。
“長曄。”麒晟轉頭,直接喚他的弟子。
“師父,行淞仙君。”
“師父,行淞仙君。”
後跟的聲音是蔡蔡的,他躲在長曄身後,側身背著行淞。
他一看到行淞就想起來了自己被洗劫的包子,搶錢可以,搶飯他真的會瘋。
麒晟看了眼縮著的蔡蔡,輕歎,沒理他,問長曄:“可記錄了曦山全貌?”
長曄頷首,上前,留影石呈現曦山麵貌,他道:“靈力波動最為強烈的,位處曦山……”
蔡蔡盯著亭外的一池蓮花,他一點點挪動腳步,突然麵前投下陰影,他一僵。
熟悉的氣息,行淞仙君站在他麵前。
“這便是傳信中的花靈?”行淞輕指蔡蔡頭頂上的團子,問。
“蔡頭嗎?”蔡蔡彎腰行禮,呐呐道。
他猛得回神,又補充:“是的。”
“瞧著倒是有趣。”行淞抬手想碰,被一枚花印打在了指尖。
蔡蔡眼睛一亮,在觸及行淞淡淡的眸光後,按耐住自己的嘴角,憋回笑。
他假意安慰:“蔡頭脾性高,一貫如此。仙君請勿介懷。”
“脾性高……”行淞收回手,被打了下,他的興趣倒是越發蓬勃了。
世間奇獸異靈他都感興趣,更遑論從未見過的花靈呢。
“可要來桑陰峰?”他摩挲著指尖的小印,誘哄,“奇鳥花獸,靈氣濃鬱的桑陰峰,你若來了,打劫……咳。”
行淞清了清嗓子:“峰內丹藥齊全,可任意取之。劍宗之大,可隨意行之。”
蔡蔡:“!!!”
是打劫對吧!
沅淮卻是認真思考了一番,桑陰峰作為劍宗的靈脈,操作的空間可大了。
“行淞,群山靈植不夠你挖?滿世界的異獸不夠你收?竟跑淩雲峰搶靈來了。”
麒晟與長曄談完,來嗆人了。
“走走走,走遠些。”麒晟拂袖,準備趕人。
行淞反駁,跟他論上了:“我怎麼不記得你的門下多了這麼個小弟子。”
“萬物化形不易,桑陰峰靈氣充足,可祝她修煉。你們淩雲峰除了劍光劍痕,還有甚?”
他們吵上了,沅淮隻覺得吵鬨。
沅淮坐在紅漆欄上,池中菡萏錯落有致,紅白錦鯉輕晃魚尾。
靈力從沅淮指尖彈出,水波蕩漾,驚擾了這一池魚。
麒晟被行淞堵住了話,他注視著行淞漫不經心的神態,拔劍指去。
“打一架。”
“這是氣瘋了?”行淞手指輕點暗金長劍,口吻輕慢,“上回切磋,我將你毒啞半日。你便追了我三天,滿口的小人。”
“這回,是想好罵什麼了?”
“師父,留何處不如讓花靈自行抉擇?”
長曄阻止了麒晟的約架行為。
他望向淡定自若的行淞,又回看氣上眉梢的麒晟,心下長歎。
行淞仙君比師父年長數歲,當初敗於老祖,失去了自由,留在劍宗供應丹藥。
若無老祖,劍宗各仙君包括掌門,怕是都拘不住行淞仙君。
師父與其單挑,每次都得吃暗虧。
長曄收回目光。
回回如此,還從不長記性。
“花靈?”麒晟退了一步,收回劍,愣神片刻,才想起來他們互諷的源頭。
“對哦,蔡頭呢?”蔡蔡看戲半天,才想起來他腦瓜上的沅淮不癱了。
“蔡……”蔡蔡抿了抿嘴唇,再看到背對著自己的身影時,突然喊不出全稱。
“在這兒……”蔡蔡呐呐道,他還是不太適應。
亭內終於安靜,沅淮偏頭看他們。
一息時間,她麵前竄了個人。
是麒晟。
行淞帶來的氣惱被沅淮的出現瞬間衝散。
淩雲峰上下,連守山獸都是男性。
麒晟養了一群男弟子以及蔡蔡這個不成器的多年。
他從未收到過女弟子。
每次宗門大選的時候,那些天賦極佳的女弟子都被搶走了,生怕他張口。
真是的,他不過是喜歡找人溝通劍術而已。
麒晟此時瞧見沅淮,像開啟了另一扇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