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那天,宋知閒臨時有事出了差,兩人沒見上麵。
那日天空陰沉著,烏雲大片大片地蜷縮在一角。
寒風凜冽,樓前的老樹瘋狂搖曳著,尖銳的呼嘯聲不絕於耳。
每次的回家好像是受了詛咒般,出奇一致地山雨欲來。
空蕩的寢室樓,沒剩下多少學生。
李雯與許航約好,等他考完試,兩人一同回去。
蘇禾取笑她見色忘義,李雯拉起行李,拍拍屁股回了個彼此彼此,就走了。
狹長的廊道裡看不到儘頭,白日裡也幽暗不明,隻聽得到滾輪滑動的聲響。
蘇禾特意晚了幾天才走,本想等著宋知閒出差回來,見上一麵。
但那邊計劃有變,還需要呆些時日,隻好作罷。
校園大道上,隻有零星的幾個人。
蘇禾獨自拉著行李箱,看著頭頂的烏雲,疾步快走著。
陳助理一早就在校門口等著,見她出來趕忙上前拿過行李,隨後恭敬地替她拉開了後座的門。
汽車行駛在四平八穩的道路,天色漸漸暗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撲在玻璃上。
車內寂靜無聲。
陳助理轉頭貼心詢問是否需要打開音樂。
晃神的蘇禾沒聽清他的話,有些困惑看著他。
等他再重複了一遍,才連忙擺手說道不用。
雨滴劈裡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又快速地順著輪廓滑落消散。
車外的世界仿佛籠著一層灰色的棉布,一陣陣的寒風動搖著白楊樹上僅剩的幾片枯黃的落葉。
雨天總是容易勾起人的思緒。
坐在車裡的蘇禾,驀然想起那年的離校,也是個雨天,也是在這輛車上去的機場。
那種溫暖曆經了歲月的洗禮,依舊鮮明。
想到這些,心裡頓時蔓延開來融融的暖意,順帶著窗外陰沉的天氣都有些和悅了起來。
一切景語皆情語。
歲月不負,那時心中的所念所想,如今也幸得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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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機場外,人來人往,絲毫沒有因為天氣而停止奔波的步伐。
下車時,蘇禾不禁打了個寒噤,呼出的暖氣瞬間化作一團白霧。
燕京乾冷的溫度真的讓人感到無比窒息。
她將白皙的小臉往衣領裡縮了縮,快步走進機場。
機場內的溫度和外麵天差地彆,溫熱的氣溫融化著些許僵硬的臉頰。
蘇禾搓著手,淡淡地哈氣。
來京四年了,都沒養成出門戴手套的習慣,隻能物理摩擦生熱了。
陳助理周到地替她辦好一切手續,看著她過了安檢後,才轉身離去。
機場的廣播裡播放著登機信息。
蘇禾低頭再次核對,確保準確無誤之後,才起身朝登機口方向走去。
一如往常。
不過這次她走向的是頭等艙的登機口。
原先買的經濟艙的票,被陳助理在櫃台時升了艙。
大學四年,她其實已經習慣,無所謂什麼舒適不舒適。
幾個小時而已,看部電影就過去了。
蘇禾本準備阻止,但看到陳助理為難的表情,隻好訕訕作罷。
明白這是宋知閒的意思,也不好反駁。
當初訂票的時候,宋知閒就要讓助理給她訂票時,就被她製止了。
當時找了個借口,說自己還未定下歸期,到時候走之前再買也行。
宋知閒聞言點頭,隻道決定好的時候跟陳助理說一聲。
平日裡自己一個人獨立慣了,突然有一個人儘善儘美地安排妥當。
蘇禾有些不習慣。
本以為自己的拒絕會惹得他不快,但瞧他神色如常,她也漸漸放下心來。
大概是從小受的教育,在外一切都靠自己。
她總不願從宋知閒身上得到什麼金錢饋贈。
於宋知閒而言這點錢根本算不上什麼,這樣斤斤計較,反倒有些小家子氣了。
但是她目前還隻是個學生,沒有穩定的收入。
從北返南的機票,雖說不是什麼大數額,但也是一筆實打實的開支。
她總是以一種自己認為的方式,頑強努力地抵抗著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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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一部很老的美國電影,時間不多不少,正好準備降落。
回到了久違的南方,仿佛空氣也更加清新了些。
但也是相差無幾的寒冷。
她裹了裹衣服,將臉捂得更加嚴實,拿到行李之後,便打車去了高鐵站。
在本科的最後一年,她的家鄉也終於趕上了高鐵的便利時代。
高鐵到T市,便隻需要一個小時。
看著日新月異的發展,感慨著時間的快速推移。
自己上大學前高鐵還在籌備階段,一轉眼四年就過去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身心都放鬆了下來,渾身都充滿了安全感。
明媚的眸子裡閃著微光,她帶著笑意在打車軟件上叫了一輛車。
家門前的那座石板橋,依舊滄桑如初,在已經不算江南的地界,堅守著典雅的韻味。
蘇禾高興地輕哼著歌,踏著輕快地步伐,打開了木門。
院子靜悄悄的,掉光葉子的杏樹,筆直修長地立在角落。
空氣中淡淡飄忽著一股兒中藥的氣味,熏得她直皺眉。
她用手扇了扇鼻子前的氣味,探頭探腦地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也空無一人,真是奇了怪了。
蘇禾上前看了眼正在沸騰的藥罐,棕黑色的藥渣翻湧著黑色的藥汁,苦死了。
許是會想起自己當初喝中藥的場景,她不禁牙齒發酸,嫌棄地癟了癟嘴,順手調了小火,走了出去。
臥室,不在;書房,不在;麻將房,也不在。
“嘿!人都上哪兒去了?”
“怎麼閨女回來都沒人迎接呢?”她站在院子中央,插著腰抱怨道。
人一歸家,所有的偽裝和麵具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台門鎮,她隻願做回父母掌上的嬌嬌女。
不到一會兒,蘇父蘇母提著大袋小袋的菜回來了。
二老見到院子裡的女兒,頓時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