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早上,一推開門,鵝毛似的大雪,漫天紛紛飄落。
整個小鎮,銀裝素裹,萬籟寂靜,恍如與世隔絕的人間仙境。
太陽穿過光禿禿的枝乾,照在潔白無瑕的雪上,反射著刺眼的光。
蘇禾微眯著眼睛,滿臉興奮地在院子裡踩下一連串黑色腳印。
腳印,雜亂無章地蜿蜒曲折著,一直從院子裡到家門口。
她笑著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發了朋友圈。
黑色的腳印在一片雪白格外顯眼,好似動畫裡浣熊留下的足跡。
融化的雪水打濕了大理石的牆壁,融化雪水順著光滑的牆麵快速滴落。
原先上麵篆刻的書法字體,經過雪水的洗滌,愈發鮮明。
站在院中的蘇禾,看著此情此景,忽然靈光一閃,轉身跑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就拿著筆和墨出來了。
看著空中飄零的雪花,蹲在台階上,對著手機一筆一畫得隨意描著。
片刻功夫,一株水墨的梅花就盛開在了潔白的雪地上。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不講形似,隻求神似。
墨汁遇雪隻僅僅停留了數秒,隨後快速地暈染開來。
蘇禾可惜地看了眼,那株已經有些模糊的梅花,訕訕停手。
整個人臃腫地蹲著,下巴抵在膝蓋上,癟著嘴似在想著什麼。
過了半晌,隻見她提起筆,每一筆落的都極為謹慎。
雪越下越大,晶瑩剔透的雪花,墜落在纖長的睫毛上,眼前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不一會兒,一個“宋”字映入眼簾,字體娟秀且工整。
在暗深色的墨水在滿地雪白裡,分外鮮明。
看著地上的勉強可以入眼的字,蘇禾如釋重負地一笑。
不白費自己凍了那麼久。
寫完才發覺自己的手指已經凍僵了,白皙修長的手上,關節通紅。
不玩了,不玩了。
她趕忙地彎腰撿起地上的硯台,寒顫顫地跑回了書房。
屋裡的暖氣撲了滿懷,熱氣氤氳融化著她凍僵了的身體。
透過玻璃,遠遠地還能瞧見雪地上的那一灘狼藉,她無奈一笑。
算了,等雪停了再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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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的蘇禾,火速地躺回了床上。
被窩的餘熱還源源不斷地傳來,她愜意地拉了拉被子,仰靠在床頭刷手機。
點開剛才發的朋友圈,底下已經有了一連串的評論。
蘇禾挨個回了過去,等看到最底下的評論時,兀然笑出了聲。
宋知閒:這是小狗踩的?
含情的眸子熠熠生輝,明定燦爛,似有水波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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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沒有在家呆到正月十四。
過了初七,蘇禾便準備飛燕京。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她正在收拾東西,隻聽見房門被敲響。
蘇禾放下懷中的衣服,拖著鞋子去開門。
隻見蘇母端著一杯剛熱好的牛奶進了門,放在她的床頭。
“牛奶趁熱喝了,再早點休息。”
隨後又轉頭看了地上的箱子,輕歎了口氣,蹲下身幫忙整理了起來。
“燕京這會兒還冷著,保暖的衣服要帶足了”
“在外麵記得要照顧好自己,吃飽睡好。”
“再把剛買的阿膠帶上,那是補身體的,彆嫌難吃就不吃了……”
蘇母絮絮叨叨地念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細致地折疊著衣服,將它們分門彆類的依次放好。
“還有啊,交朋友要注意安全。”
“遇到合適的,也可以試著相處看看了。“
昏黃的燈光充斥著整個房間,蘇母彎腰蹲在地上,動作不停,叮囑不停。
光線打在她身上,投落下一片陰影,那背影瘦弱但又挺拔。
蘇母低著頭,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語氣有些傷感,夾雜著不舍的心緒。
說完,似乎還想到了什麼,尾音一滯,隻聽她略帶傷感地補充道。
“不過,彆離家太遠,我舍不得。”
話語剛落,蘇禾動作一頓,心裡翻湧起的酸澀情緒,讓她眼眶一紅。
牛奶散發的熱氣,飄乎而上,霧氣彌漫了她的眼睛。
知女莫若母,都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又怎麼會體會不到她的心思呢?
那刻,蘇禾可以肯定母親已經知道了。
隻是一種委婉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擔憂。
“我會的。”蘇禾低著頭,睫毛微微顫動,眼前朦朧一片,她雙手捧著杯子,不停地上下摩挲。
心裡的酸澀漸漸蔓延開來,化作了抹不開的離彆愁緒。
“我不在家,你跟我爸要好好注意身體。”
“彆想的太多了,我真的已經好了,在外麵我可以好好照顧自己啦。”
半晌之後,待眼底的霧氣消散完後,她抬頭望向母親,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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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彆過程中長大的。
機場裡人來人往,帶著從家裡帶的大包小包,同家人們依依惜彆後,轉身又踏上了謀生打拚的路途。
那日的機場格外得冷,仿佛是離愁的思緒浸染了整個空間,到處充斥著蕭瑟傷感的氣息。
冰冷的播報聲從廣播裡傳來。
蘇禾吸了吸鼻子,滿臉不舍地上前抱了抱蘇父蘇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