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窈青伸出手掌,問他要錢。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這不知情形、全然相信的模樣倒是十分可愛。
連重忍住笑,從懷裡掏出三兩銀子,“連重多謝姑娘大恩大德。”
他的道謝換來了女孩淺淺的笑,像是好聞的鳶尾,上下掃動著他的心牆。
連重闔眼等了半晌,暖融融的陽光越過院落與門扉,堪堪打在他身上。
彼時他永遠都能記得,有人願意為他奔波買藥。細密的汗分布在凝白的額上,多了便彙聚成潺潺流水,遊走在發間、頰上。
窈青走了許久,在這午後陽光中,反而有些熱,身上還出了一層細汗,不過她認為當務之急是給連重送藥,他身上有傷,肯定不好過。
“給,我問了大夫,一份是要煎服下去,一份是要外敷的。”她將那份外用的遞給他,而後自己默默退出房門,還不忘給他關上。
隻是有人製止:“哎...在下連重,敢問姑娘芳名?”
窈青答他:“叫我窈青便好。窈窕的窈、青色的青。”
門驟然被闔上,也鎖住了滿眼的陽光,窈青...真好聽。
天外的雲彩與霞光共舞,所見之人皆如耳聞霓裳曲一般,被這景致所震驚迷惑住。
高聳如比肩雲霞的萬月樓巍然在此,爭得滿目繁華一片。
底層歌舞升平、紅飛翠舞,全是一番熱鬨之象,而頂層,依舊乾著不為人知的勾當。
靜悄悄的閣間中,清水弓著身子將一套薄麗的綃紗抹胸綢麵衣裙呈給衛子舒,見怪不怪道,“凝天換上罷。”
衛子舒的彆名叫做凝天,對於萬月樓的客人來講更方便記憶,而這名名叫清水的小廝,正是負責他的起居飲食以及侍候前的準備。
隻是清水這次取來的竟然是一件女子的服侍,這未免有些奇怪。
他很是不解,“為什麼要換上它?”他不太願意換上女子的服侍,還感覺有些彆扭奇怪。
清水不作過多解釋,“客人的要求。”
隨著清水進一步遞上,衛子舒隻得羞著臉將其換上。他五官本就有些雌雄莫辨,那鳳眼昳麗清亮,一旦換上女子的服飾還真的像是從畫作中走出來呢。
清水默默點頭,也被他驚豔到了幾分。低聲道,“你先歇會,待客人來了我再來喊你。”
這溢著芳香的閣間突然又剩下了他一個人,衛子舒不禁想起上次那晚——
那男人遞給他一劑糖水,要他服下,而後就是迷迷漾漾的。
本來還正人君子的客人突然變了麵目,兀地猙獰起來,像是一隻野獸,那一鞭鞭的刺痛挨在身上,皮開肉綻。
他撩開那水袖,胳膊上麵還有幾條淺淺的痕跡,更遑論肩上、背上。
今夜還是那個人,來時方正,冠袍規整,走時也是如此,可他如何就已經身上開始發抖了呢?
“衛子舒...不要害怕,你是在賺錢,賺了好多錢就可以給窈姐姐看病,就有能力養著她了。”他開始給自己打氣。
這客人雖說有些令人心驚,可事後給的銀錢卻不少呢!
衛子舒不斷呼吸,放鬆緊繃的肌肉,時間一分一秒,堅定的朝著一個方向流逝,終究會到那時,也終究會過去。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一切都被黑色掩蓋。
點點星光陪襯著月色,照亮了整個村野。
窈青有些疲倦,正打算躺下入睡,可巧的是,連重遠遠便喚起來她的名字:
“窈青——”舒朗的聲音響起,就在門外。
連重雙手相合,不知道捂了個什麼東西前來,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悄悄走到她麵前,“猜猜我帶了什麼來?”
窈青哪裡能猜到,隻微嘟著嘴搖頭,“猜不出。”
連重隻得歎了口氣:“是螢火蟲。”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見過,隻是碰巧,今夜就遇上了。
“我知道你看不見,但是你可以摸得到啊!來,伸手,我把它們傳到你手掌裡。”
說罷,他用心將手掌裡的螢火蟲傳到她手裡,讓她感受著螢火蟲的飛動。
窈青也是第一次這樣嘗試去“看”螢火蟲,掌心的生命力泉湧,如今就躍動在她手心。
欣悅嫣然的笑登上她麵頰,正如盎然的春色突然來臨,轟動了整片大地。
“我可以將它們放出來麼?”她想讓它們肆意的飛,不受任何阻礙。
連重不假思索,頷首對她道:“當然可以。”
下一刻,那雙蔥白的手指微動,裡頭就飛出了三五隻螢黃色,在這黑夜裡是這般的耀眼奪目,仿佛這黑夜就是為了它們而生。
窈青雖然看不見,可她好像聽見了螢火蟲飛動翅膀的聲音,輕盈又快活。點點的星光映在了她如墨色的眼中,彆致地增加了流光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