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還是衝撞上了,窈青眼睛不好,那進門的瞬間,臂彎仍是被打了一下,她小聲“嘶”了一下。
掌櫃的脾氣倒是很好,先送走了那夫人才回頭來過問她們,沒想到:“是你?”
他覺著有些眼熟,一眼就認出了窈青,隻見她如今是通身的氣派,雖然不是張揚的那種,可到底與從前不同。
“你是?”聽著語氣,好像認識她一般。
窈青擰緊眉,實在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人。隻能側臉給玉扇,讓她問個清楚。
“你認識我家夫人?你又是何人?我們不曾見過你。”玉扇挑眉,立刻瞪他一眼,還是怕他有異心,將窈青護在身後。
門外人來人往,那人左右顧及一眼,伸手請她二人,“先進來說罷。”
這樣一瞧,暫且還是個有禮的人,玉扇佐著窈青進門,尋了個空地兒繼續盤問他:“說,你怎麼認識我家小夫人?”
她凶巴巴的,知瑾隻能對窈青搖頭笑,“你忘記我了嗎?有一年就在萬月樓那處,你自個兒在路上迷了路,還是我替你指的路呢!”
他現在改名了,不叫二丙子,反而是起了個文縐縐的名字,喚作知瑾。
這樣一說,卻有此事,窈青還真能想得起來,那玉色小臉染了一抹活氣:“是你,當年替我指路的人。”
盛夏的熾熱一瞬間排山倒海從記憶裡湧上來,窈青滿眼含笑。
是他沒錯,那個善心的小乞丐,聲音也像,不過聲調倒沉穩不少,她仔細與記憶裡的人咂摸比對。
竟這般巧嘛!隻是個偶然遇見,想不到幾年後還可以認得出對方,對當時也記得一清二楚。
對了,她還清楚記得還有一個人在旁邊搭腔,想引她反走上一輩子,想想還是有些驚訝。
“那個人呢?他還好麼?”窈青說的是小豆子,那個稍頑皮些的小孩兒。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知瑾握緊手心,心思也發沉,“他不好,早就已經死在街邊了。”
溫潤的聲音騰起一抹哀傷,始終徘徊不斷在她們頭上,活像一團陰雲,是窈青沒有想到的。
“什麼?”那個皮猴兒,他怎麼會……窈青愣住,半張著嘴。
說來,知瑾自己也覺得有些慚愧,他是年紀最大的,平日裡那幾個皮猴都愛跟在他身後,不過倒是十分聽他的話,尤其是小豆子。
小豆子雖然淘氣頑劣,身子卻是幾人中最差的。據說,他是母親早產,一生下來就瘦弱的不行,養到幾歲大,日日生病,家裡沒辦法養了,才丟了出來。
算是從小跟在他身邊,也不掩淘氣的本性,常招人拿著棍子在後麵追著打,二丙子也沒辦法,隻能儘力護著。
那次有些意外,是他沒有看管好他。
那年立秋前後,經濟不景氣,他們要不到錢,也吃不上飯,實在餓得不行,覺都睡不著。
又找不到吃的,半夜裡小豆子才偷摸地去彆的乞丐那裡,從單薄破爛的被褥底下摸來一個乾饅頭,都被壓平了,兩麵沾滿了土,被他混著吞了下肚。
死之前,他還笑著跟他說自己吃飽了,一副撿了大便宜的樣子。
“他身體竟這樣差……”窈青心也沉了下去,臉皮凝重,默默替他哀悼。
老話說,一秋三分寒,病根最難纏。知瑾眼泛淚光,轉瞬即逝,“不提這個了。說說你們罷,今日要采買些什麼?”
四下看去,都是金燦燦銀亮亮的貴重飾品,還有金鑲玉裹的賓客,臉上洋溢著流光溢彩和養尊處優的高貴。
他現在成了鸞鳳鳴的掌櫃,生意做得好,什麼金釵鈿合都識得,能夠養得起自己和那幾個小弟。
見窈青主仆有些茫然,他動作一欠一邀,“這邊來請。”
越過人群,說著,便帶她來了西邊這廂。西廂的首飾遠比東廂的好上許多,無論是材質還是工造技藝。
知瑾從小櫥裡依次拿出一套首飾,緩緩打開,“瞧著你現在身份地位不低,私以為秋江月的首飾更妥當更相配與你。有看中的就告訴我。”
柳木緙金紋絲的盒子裡,放著一支通翠的腕鐲,棱角非常,構造獨特,由兩翼交纏,又不會妨礙到另一邊。而旁邊的雲飾?花瓔珞珠鏈相連,環環相扣,垂下的金絲石鏈下一刻就要搖曳起來,實在妍美,更遑論其他的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