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日就是除夕夜,大街小巷已經點綴了滿滿當當的紅色燈籠,圓鼓鼓的,像吃飽喝足的圓胖子。不少攤販還擺出了自己手寫的筆墨,作為新聯售賣。
這輛馬車以平緩的速度駛在路上,穿過街口,越過匆匆繁華。
流蘇倒綴兒的馬車上,窈青兩耳不聞身邊玉扇的興喜,一個端直了身子僵坐,一個探出頭去觀望街道上的熱鬨。
“小夫人不知道,剛才過去的那個,他攤前不少人呢!大家都來買他的字帖,想必是文書字跡極好。”玉扇自顧自說完,回頭一看,窈青白著臉在那裡不肯吭聲。
“小夫人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玉扇不迭靠近她幾分,聽見了窈青斷斷續續,語氣也極輕
——“想來是早上吃多了蓮子綠豆羹,有些絞痛。”
玉扇也跟著回想,綠豆屬於涼性,吃了對胃不太好。“那我們先不去年府了,等讓大夫看過,好了再去也不遲。”
當今要緊的是她身子,至於年夫人的邀約,先放放再說。
可窈青死活不同意,強忍著,“不,既已經應下了約,還是去好了。我沒事的,過會兒就好。”儘管腹痛得厲害,可是她還是想知道衛子舒的下落如何。
在她強烈要求下,馬車還是趕往了年將軍的府邸,順著車水馬龍往南街過去。
年府靠近南街街邊,再走上半柱香,那處種滿了梧桐的角門就是。
這次倒沒見到婉平郡主前來,年氏更加鬆了口氣,天知道婉平多在意慕連重,若是知道她幾次三番幫窈青見他,一定不會和她善罷甘休。
偌大的庭院下,陰雲布滿天空,是一連月餘未見到的天氣,恐怕是有雪,要應下除夕這節日的邀約。
天氣燥冷,陰寒滲滲,窈青有些站不住,腹痛減少了一些,臉色也不至於那樣慘敗了。
若是按照平時,以窈青的耳力,還是可以聽見多個腳步聲的,可是今日她卻沒發現,一向獨來獨往的慕連重今日身後多站了個人。
“怎麼樣了?”她一手扣了皓腕,蒼白了臉,硬生生挺在了冷風裡。
隻聽慕連重以清潤的嗓音:“你猜我帶了誰來?”
風聲颯颯起來,這裡又何時多了個人?她剛要開口,慕連重不打自招,“她是芳寧,曾經侍候過衛子舒。”
他千裡迢迢將芳寧尋了回來,可是費了一番功夫,了解了大致情況,就忙帶她過來見窈青了。
“芳寧?”
“是,凝天在萬月樓時,有段日子是我在照顧他。”幾年不見,芳寧那張小臉也生的俊俏,比之以往更加出落了,響快地衝她回答。
她往前一站,一身素衣,雖然不如從前在萬月樓吃穿用度好,可是過得輕鬆自在許多,不會被規矩約束。
可惜窈青不識得她,從前更是見都未見過。陰雲之下,她沾起小臉:“芳寧……你可知道子舒去了哪裡?”
她當下最想知道的就是子舒的下落,以及為何他要不告而彆,還將她送到了參政府。
芳寧搖搖頭不知,又想起對方看不見她神色動作,複開口:“這……芳寧不知,自上次一彆,如今已經近一年未曾聽聞凝天的消息了。”
風沙略大,起風了。
她想想,迎著風繼續,“我記得,那時是春末時節,是芳寧最後一次侍候他,他瞧著、心情不算太好。而那幾日,聽說萬月樓因為他……”
芳寧停了下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因為什麼?”窈青出聲問道,想知道她為什麼不繼續說了。
當時,聽說萬月樓出了個規矩,這規矩明麵上大家不知道,可暗地裡,尤其是萬月樓自己的人,是尤為清楚。
“萬月樓有個規矩,那就是凡簽了契的,尤其是男子,超了一定年紀,萬月樓就不會再要。”這裡頭水深著呢,犯了一些人的避諱,芳寧也不好再當著窈青的麵說。
至於為何,想必就是為了滿足那些達官顯貴的貪欲。
可窈青沒有明白,瞳黑的眼睛瞪大,“那這規矩與子舒又有何關?”
天壓的更深了,連人也顯得灰蒙蒙。
難就難在了這,“規定是,男子不過二八,可凝天,那時正好剛是十七。”芳寧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