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起來,驟然的熱也讓鳥雀停飛,鷗鷺落水,若有似無的蟲鳴起伏在草叢間,卻不引人注目,誰也沒有發覺百蟲的出現。
“郡主怎麼還不起身?一會兒姨夫人就到,再不起來就遲了!”
奶娘匆忙過來叮囑,有些著急,那臃腫的身子也隨著手腳動了起來。
今日侯夫人的親妹妹要來,是婉平郡主的嫡親姨母,自夫人離世後,郡主就剩下這麼一個母家的親血緣了。
她指派飛霜快去陵居院中伺候洗漱,自己還要過去前廳迎接姨夫人,走前叮囑著:“待接了姨夫人,興許還要直接過去呢!”
那聲音漸去漸遠,飛霜斜著三角眼回顧,應付道:“曉得了。”
繼而又是備好盥洗盆,又是打水,找了個丫鬟幫忙,又用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去往陵居院。
清早悶熱,人也憊懶很多,穿過多個月洞門,才堪堪要到。
水渚旁的小院此時倒顯得清涼,隱隱有涼氣湧來,遠緹侯府的丫鬟身著侍女服,捧著銀盆向婉平郡主的院子走去,前麵是飛霜帶頭。
進了庭院門廊,婉平的內室依舊門窗緊閉,複式的水牆乾淨潔白,扇形窗牖下不見一絲雜草。
飛霜帶頭敲了敲門,詢問:“郡主可是醒了?”
奇怪的是,裡頭無人答複,貼著門聽,又確實像是有幾分動靜。
“難道是郡主昨夜入睡太晚,今日困乏得很,沒能起得來?”身後丫鬟捧著銀質盥盆,上前一步來問。
飛霜覺著有可能,手上用了更大幾分力,“郡主快些起身,姨夫人要來了,莫要讓她們久等!”
那扇門紋絲不動,裡頭也很是安靜,飛霜正詫異,是否裡頭出了什麼事?
正想著,隻聽婉平郡主揚聲而來:“等等!”她話裡露出一絲失措,又極儘平穩,照著往常的語氣模仿。
門外二人這才鬆了口氣,看來是沒什麼問題,果然,半刻後,那張緊緊闔上的門從內打開,婉平郡主守在那裡,著了一襲紅衣。
飛霜笑道:“郡主起來了就好,快,我們進去服侍。”
她並著後麵那丫鬟剛想進入,婉平立刻攔下,神色無異,“今日我自己來就好,你們下去罷。”
她今日不需要服侍,倒也是正常,以往有時也是郡主自己梳洗的,飛霜憶起這些,沒覺得怎樣,看見郡主從丫鬟手上接過銀盆,才點頭退下。
很快,那門扉再次闔上,不露一絲縫隙。
銀盆被“啪”地放在了桌案上,差點咣當出水,婉平終於掩飾不住神色:“你怎麼在我房裡?還……!?”
她對麵的正是慕連重,衣衫不整地從柱後出來,也是一臉驚慌失措。
昨夜,不知他們是否……,不過,她婉平郡主的名節算是毀了。
縱然婉平再怎樣心悅慕連重,她也改變不了骨子裡的保守,女子尚未婚配,就與男子發生了這等事,實在是丟人,喪失了所有臉麵。
房間門窗緊閉,難以透進光亮進來,慕連重扶額開始回想,昨夜他還好好的,可愣是想不起來,是如何跑來了遠緹侯府!
事出詭異,定然還有蹤跡能夠發掘,可首要的是,麵對婉平郡主,他該如何表態。
一抬眼,她羞惱的神色入了他眼簾,慕連重穩下心神,長揖道歉:“婉平郡主放心,發生了今日這樣的事,連重會負責到底的。”
那修長的身體半彎下去,心也跟著沉入海底。
他並非無恥之徒,占了女兒家清白,本就是他的不對,當即還想再說些什麼,隻聽門外傳來熱鬨的動靜——
是她的姨母來了。
“你快先離開!”婉平神色大驚,侍女她有辦法不讓進門,可自己的親姨母她怎麼能拒人於門外呢?
那雙蔥玉般的手慌忙抓住他手臂,帶到了拐角隔間的窗戶前,“從這裡走。”
這扇窗扇長久不動,一經推開,反倒發出吱啦的沉重聲,灑下了一層薄薄的塵土。
慕連重翻身一躍,過了那窗牖婉平才忙闔上,轉頭去迎接自己門外而來的姨母。
緊閉的門被她打開,留出多半個人的距離,一個端持的笑便露了出來:“姨母!”
她的姨母十分疼愛她,自從母親離世,姨母總常來遠緹侯府看望她,說些貼己話,當即王氏停下腳步,眉開眼笑道:“婉平啊!”
兩人握手,王氏將她那雙細潤如玉的手緊緊摩挲,打量著她,覺得她今日氣色十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