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節3 京都的繁華與衰敗,迷了……(2 / 2)

她是庸國權臣的女兒,作為新古人,從小便在馬背上過活,草原上席睡。那時的高朝還不是天下霸主,還是太上皇執政時期,也是高朝奠定擴張疆土的時期,他們庸國沒有高朝漢人那麼多規矩和階級之分,在庸國皇帝與還是太子的始元帝李淵便交好,便將她相約給了李淵與太子妃南枯月漓之子李向。

李向得了她母親東戎族少數民族優勢,長得是英俊高宇,又得了他父親的優勢,是劍眉軒昂,英勇有謀,當初他隨父親征戰,本是打算與她成婚後再出征,但奈何戰事吃緊隻能提前出發,但還是專程跑死一匹馬也要趕上她第一次到訪高朝來接她。

她不一樣,彆人出嫁,都是娘子坐花轎,侍從散天花,大紅高牌與奏樂,她倒是大大方方騎著匹她的愛駿白馬,穿著紅色嫁衣戎裝,無瑕羽冠將墨發高高束起,身邊多是武士女娘;他們見第一麵的地方也不一樣,不是精雕玉器的婚房,宮羽軒昂的宮殿,是大漠沙天,高陽豔照的邊界,他是來高朝與庸朝的邊界來接她;他也不一樣,她第一次見到他,一身華麗的深紫,黑色的蒸汽銀翼,駕一匹黑馬直奔,順著南風而來。將軍飛馬,身披黑甲,鐵騎踏浪,豪邁雄才,是她永遠忘不了的初憶。

她後來清晰地想起來,隻覺得她當時好笑。她見他如此俊朗才君,一見便傾了心,還不等人家喘口氣,也沒問人家到底是不是她夫君,就豪邁無常地問:“咱們在哪裡洞房?”

她想起李向當時的反應就笑得不行,後來也拿這件事笑他。他當時怎麼做的來著,對了,李向先是頓了好久,似乎被她的豪氣所震驚,連駕下的馬都不好意思,連連轉頭。但李向很快溫和地展笑,和聲悅口的解釋道:“抱歉,以這種方式見麵……”

她一聽,嘿,還如此溫柔,更迫不及待了:“李向,囉嗦什麼。” 邊說著“磨磨唧唧它的”邊就在馬上架著李向胳膊往遠處走。

有次,她收拾衣物,無意從箱底翻出了當時那件紫衣,才了解到當時戰事來得緊他隻來得及穿上戰甲就急奔而走,根本沒帶多餘的身外之物,那件紫衣是他翻了好久,因年代久遠,還花了好長時間用熱蒸汽把熨然平,他是專門穿給她看的。

她第一次進中原,沒有像樣的婚禮,沒有鼎鐺玉石,沒有祝福。

但他很愛她,她也很喜歡他。

她後來與他舉案齊眉,與他共戰沙場,陪他經曆過次次生死,劫後餘生。

他陪她駕馬去望月崖,他陪她望一晚的星辰,他陪她去做她所有想做的事。

大荒大漠,除了漫天黃沙,很難看到葉木花色,與她們那裡的草原是不一樣的。她曾與他講過她們那裡的草原美色,有牛羊成群,有青色蔥蔥。她沒想到她的無意閒談李向記下了,在母親給他寫信時問他可想要什麼,李向突然想到母親窗邊的那束紅豔豔的海棠,回信道可否勞煩母親將那海棠送給他。

那次她一進帳,便看見帳中間紅豔豔的海棠,嬌豔欲滴。

李向望去,是紅色海棠襯著紅色戎裝的她,一笑百媚,傾倒了他的心海城池。

李向看著如此景,忘神讚道,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氣可壓千林。

李向說,當初第一次見麵,便覺得她就像他母親窗邊的海棠,是儘管枝中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點紅的耀眼難忘。(1)

他後來給她的寢宮院子裝滿了海棠,李憬笙澆花曲歌,他便看書吟詩,唱著“南風吹山作平地,南樓風月長依舊”。

已當凱旋宴將士,三更雪壓飛狐城。

高朝平定天下,始元帝登位,李向成了太子,她更是成了史上第一位懷化女將軍,始元帝賜她國姓,獎她姓名,獲得無上榮耀,次次歸京,她收到京都的女娘的手帕不比李向少,太子與太子妃的佳話口口相傳,膾炙人口。但好事好景都短,母親在登後後不久便鬱鬱而終,溫婉在母親逝世那日誕下了二皇子李馳,不久後繼位。

他沒有了母係氏族的支持,唯有皇上的那麼一點疼愛和老臣的支持,他在爾虞我詐,見風使舵的朝堂走得艱難,更麵對皇家舊貴新貴的你試我探感到身心疲憊。每次回到東宮,李向很少再舒暢地露出在沙漠夜晚的豪氣大笑,常常睡不著覺又驚醒,有時站在熄燈黑暗的窗前,盯著曾戰的北方,想著窮勁凜冽的南風刮在臉上的感覺,隻覺得那小小的窗口束縛了他,隻剩溫和的微風,一站就是好久,若不是李憬笙半夜為他掛披風,他便光著腳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

克製忍耐幾乎成了李向的壓背石。

再後來不久,蕭妃誕下三皇子李琅和四公主李璃,升為貴妃。

朝堂動搖,更有謠言太子之位不保,群臣都在有意無意跟隊劃分勢力,支持他的老臣走的走,散的散,後來甚至連梁朝都走了,雖有父皇的信賴,但這皇恩像那浮在水上的一根木條,他太了解父皇的品行,父皇的信任是他唯一的保障,他不是不想相信父皇,隻是這種寄托於他人的惶恐像一根懸掛在他頭上的刺,仿佛隨時要落下,割斷他的頭。

儘管溫婉對他照顧有加,但越是照顧無私,李向心裡就越不安,終究不是她的親身孩子,何以可比的;蕭氏倒是對他沒好臉色,常常咄咄相逼,輕言輕語。他隻能承受,他沒有母親的庇護。

李向曾爭取過,隻是複雜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他若想便要舍棄一些珍貴的東西。

他曾在夜晚對著寂靜的月牙,對李憬笙說:“我並非不會狡詐,隻是憬笙啊,我不想這麼渾渾噩噩。抱歉啊,憬笙。”

京都的繁華與衰敗,迷了將軍的眼,毫不留情地磨平了將軍的銳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