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鬆雲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啊啊”聲,用力點頭,眼神裡充滿了希冀。
越枝枝搖頭:“不行,若是強行將食骨蠱拖拽出來,那顏師兄就沒了腦骨,會即刻斃命。”
說罷,她收回了銀線。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
顏鬆雲聞言,憤怒地一把抓住越枝枝的腳踝。
他不信!
會有法子的!
一個小小的食骨蠱而已!怎會致命!
定是這個蠱女修為不夠!
顏鬆雲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已經出不聲了,意識也開始模糊,像是有一團雲霧蒙在腦子裡;視線逐漸失焦,整個世界朦朧起來。
他隱約看見醫修們朝著一個方向拱手行禮:“見過宗主,顏島主,宣島主,何先生。”
聽到“何先生”三字,他的意識突然清明了幾分。
何先生是春風堂的大醫!
越枝枝雖是蠱族人,但也隻是一個小小的醫修而已,如何能比得過何先生!
何先生一定有辦法!
隻見原本已經不動的顏鬆雲突然又掙紮了起來,像一隻從池塘中掉落在乾裂地麵的魚,不住擺動。
顏鬆雲滿懷期待地看著何卯。
何卯先是聽越枝枝說了一下情況,然後上前看了看顏鬆雲,緩慢而篤定地搖了搖頭。
隻聽他道:“顏島主,節哀吧。”
一錘定音。
顏鬆雲絕望地看向秋玉疏,紅血絲布滿幾欲爆裂的眼球,卻什麼都說不了。
秋玉疏平靜地看著他,眼神中快速劃過一絲大仇得報的漠然。
他的眼皮無力地垂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鬆雲!”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劃破沉默。
秋玉疏抬頭,看見一個滿頭珠翠、麵容姣好的女子。
這人便是顏花君,顏鬆雲的生母,哄著她立下天地誓約的那位。
顏花君倉皇跑到顏鬆雲身邊,半跪下去,將他緊緊地摟入懷中。
順著顏鬆雲的視線,顏花君看向秋玉疏,顫抖的聲音裡含著怒意:“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有蠱?是誰乾的?”
秋玉疏沒回答。
“方才房間裡就你們二人,是不是你乾的!”顏花君繼續怒問。
“顏島主何苦恐嚇一個小姑娘,蠱蟲行跡本就隱秘,她沒注意也是情有可原。”一個冷冰冰的女聲響起。
此人身材修長,一襲白袍,頭束白玉冠,仙氣飄飄。
她喚作宣如霜,是歸墟宗瀛洲島的島主,為人向來耿直。
宣如霜開口吩咐:“阿墨,進房間去看看。”
那個叫做阿墨的瀛洲島弟子領了命令,進了方才換骨的房間。
趁著眾人的視線跟集中在阿墨身上,秋玉疏輕輕動了幾下嘴唇。
“啊呀!”
突然,隻聽得一聲長劍出鞘聲,阿墨拿著劍,疾步退了出來,顫聲道:“裡麵還有一隻蠱蟲!”
眾人大驚,紛紛朝房間內看去。
床榻上有個打開的朱色玉盒,一隻食骨蠱正站在裡頭,左右環視,悠閒地抖了抖觸角。
顏花君的臉色登時一沉。
宣如霜“咦”了一聲,一針見血地指出:“這玉盒好生眼熟,不是顏鬆雲腰間常掛的那塊麼?”
顏花君抱著顏鬆雲的手微微一抖,看向宣如霜:“宣島主言下之意,是我兒擅自養蠱,遭反噬了?”
宣如霜平心靜氣地回答:“這是一個可能,畢竟蠱蟲在他自個的隨身物什裡。”
顏花君瞪大了眼,眼眶氣得微微泛紅。
“還有另一個可能。”宣如霜十分嚴謹,態度中立,看向秋玉疏,“那就是秋玉疏能馭蠱。”
顏花君的表情猙獰,立刻接過話頭,質問秋玉疏:“你對我兒做了什麼!”
秋玉疏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黑曜石一般的瞳仁裡泛著清澈的光芒,顯得無辜又茫然。
仿佛一隻被狂風席卷的初生小蝴蝶,柔弱又無助。
在場大多人見了,都升起一股憐惜之情。
雖然,秋玉疏平時桀驁調皮了一些,但終究是個天性善良的小女孩,從未做過害人之事;她又向來與顏鬆雲交好,甚至願意剔骨相助,又怎會突然出手害顏鬆雲呢?
宣如霜看不下去,淡淡開口提醒:“顏島主,上次捉蠱,你兒子之所以會救秋玉疏,就是因為有一隻食骨蠱來襲擊她;你兒子替她擋下了食骨蠱,這才丟了劍骨。若秋玉疏會馭蠱,當時怎會需要你兒子相救?這不前後矛盾了?”
宣如霜的門中弟子們紛紛點頭稱是。
“可這房裡就隻有他們倆人,若不是秋玉疏搗鬼,還能是誰?我兒向來恪守門規,怎會養蠱!”顏花君抱著不知生死的顏鬆雲,悲從中來,聲嘶力竭地質問。
“咚——”
又是一聲響。
眾人再次朝房內玉盒看去。
隻見玉盒中的蠱蟲突然張開嘴,吐了一截瑩白如玉的骨頭出來。
那骨頭漂浮在空中,晃蕩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麼。
片刻後,它突然歡喜地朝著顏鬆雲飛過來,落到他手掌上。
劍骨認主,這是顏鬆雲的劍骨!
眾人一時陷入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宣如霜反應極快,立刻將所有的畫麵串聯在一起,然後勾勒出一個事實的輪廓。
她吸了一口涼氣,冷冷道:“這還不夠清楚麼?顏鬆雲私下豢養食骨蠱,命其襲擊秋玉疏,再假意相救,丟了劍骨,然後向秋宗主討要秋玉疏的劍骨。”
眾人聽了,皆是大驚。除了顏花君島上的弟子,其他人麵麵相覷,互相交換或鄙夷或震驚的眼神。
“不……不是這樣……”顏花君隻覺心口從天而降一座大山,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她本以為,顏鬆雲得了秋玉疏的劍骨之後,便能走上劍聖大道,入化神期甚至飛升,都指日可待。
但為何頃刻之間,事情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