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樂隊一個女生過來問普奇:“我有個認識的朋友在這兒,咱要不去賺個外快,明兒再玩一天?”
“什麼類型?”
“小場子,造氣氛就行。”
“可以啊,這不賺大了。”普奇一高興跳下花壇,忽然又想起徐千律,回頭看了他一眼。
見狀,徐千律拍拍屁股站起來,“你們有事就去吧,我在這兒等他。”
“要不等到鄭川逸咱們一塊去?”
“你們去吧,我不能在外麵過夜。”
“差點忘了你還是個高中生,行吧,那這個給你,”普奇從腰間小挎包翻出東西遞給徐千律,“這鄭川逸的身份證,車票你倆等會兒自己去買,你跟他說我們大家的回程不用他報了。”
徐千律答應後,接過來立刻緊緊捏在手裡,生怕會弄丟似的,“那你待會兒再跟他說一聲,我在這兒等他。”
“行,放心吧,不能把你忘了。”
跟一群總是鬨哄哄的人告彆之後,周遭立刻變得冷清起來。徐千律又回到剛坐乾淨的花壇邊,繼續守著鄭川逸的樂器盒,等著他。
少了欠欠跟他逗悶子的普奇,被掩蓋的失落又倒騰了上來。
百無聊賴中,徐千律從兜裡掏出鄭川逸的身份證看著玩兒。
照片裡的鄭川逸看起來略顯青澀,不知道是幾歲的時候,眼神裡還存了一股子冷漠的溫和感。平心而論,是他看了也要誇句帥的程度。
徐千律不由想到自己去年那張醜到爆炸的高考照。臉臭就算了,衣領斜不啦嘰敞開半邊,活像剛乾完架的痞子。
瞅人家這不可一世高冷的樣子,徐千律嘖嘖了兩聲。
戶籍地址那一欄,“芒吉”二字赫然在列。
徐千律恨不得把普奇揪回來打一頓,這他媽誰看到能不知道鄭川逸是芒吉來的啊,還推測,推他個黑煤球。
後來又想萬一隻是戶口在這兒,又不在這兒生活呢?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自個兒不就是麼,徐千律碎念:“算了算了,原諒他吧。”
再瞟到身份證號,徐千律驚訝地發現鄭川逸生日快到了。
無聊的時候,但凡有個新鮮事兒都能覺得有意思。在這秋日的陽光下,在寬敞的火車站廣場旁,徐千律開始美滋滋構思《給鄭川逸的生日禮物》。
太陽都被想下山了,不僅靈感沒有出來,連鄭川逸也沒有出現,徐千律一肚子的期待瞬間就在寒風中化成了怨懟。
他起身無意義地轉了兩圈,又向四周張望了七八圈,隨後一屁股在花壇邊坐下了,憤憤然,“去那麼久就算了,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
話一出口,徐千律愰地嫌棄自己怎麼這麼矯情,可是滿肚子就是裝著對鄭川逸的氣。
無法派遣的憤懣,麵前的小石子都讓他看不順眼。徐千律腳往前一蹭,腳尖猛地踢上它。石子兒順勁觸地反彈,之後便“咕嚕咕嚕”滾了老遠。
注意力也被這粒小石頭帶走,徐千律向前探過身體,試圖看清它落點的位置。
眼前驀然被一大片陰影籠罩。
徐千律蹭地站起來,“您老人家可真是姍姍來遲啊。”
“抱歉,後來接到他們電話才知道他們早走了。”鄭川逸說,“沒人性啊,為了賺錢把我們祖國的花朵扔在這兒。”
“切,”徐千律拱拱鼻子,“你還讓花都等謝了呢。”
“我的錯,等回去給你買好吃的補償你。”
“不稀罕,”徐千律心情神奇地就那麼好了一丟丟,“那你去哪了啊到底?”
鄭川逸垂下眼眸,臉色忽然和身份證上那張照片疏遠的樣子重合了。
懶得再問,徐千律從兜裡掏出身份證塞進鄭川逸懷裡,“買票去吧,普奇說他們這次回程不用報了。”
“行,知道了,”鄭川逸接過身份證,“走吧,你學生證給我去買票。”
徐千律不忘拎上琴包,落後一步跟在鄭川逸身後。
兩個人同時沉默,一前一後走向售票口。
氣溫一旦回涼,早晚和正午的溫差就體現出來。一陣輕風刮過,徐千律拉上拉鏈,往裡縮了縮脖子。
他抽抽鼻子,忽然在風裡聞到一股煙熏的味道。
直到櫃台前的射燈垂直打在鄭川逸頭頂,徐千律站在側邊看清他泛紅的眼眶,以及落在耳後發梢的紙灰,心中突然有了猜想。
買好票,鄭川逸轉頭對徐千律扯出個笑,“等會兒檢票,我們先進去。”
“好。”徐千律也衝鄭川逸笑笑,乖乖並肩在他身邊。
沒有人強行打起勁兒說話,也沒有人刻意沒話找話。
排隊上車後,兩個人找到座位號,鄭川逸靠窗坐好。
一聲鈴響,火車緩緩啟動。鄭川逸側頭對徐千律說:“我睡會兒,要是沒醒你記得看著點站。”
“嗯,你睡吧。”
徐千律看起來是目視前方,實則用餘光悄悄注意鄭川逸。
隻見他一直睡不舒服,不停調整姿勢。好不容易坐姿找好,又開始調整手上動作。一會兒揣兜,一會兒抱著手臂,最後終於手平放在膝蓋上不動了。
窗外夜色漸濃,車廂亮起燈,徐千律從窗玻璃的反光上看見他和鄭川逸的倒影。
鄭川逸許久沒動過,估計是睡著了。徐千律這才扭過臉,正眼注視著他。
少頃,徐千律抬手,動作極輕地撚下鄭川逸發絲間的紙灰。
除非祭拜,徐千律想不出哪裡能見到這種東西,頓時心下了然鄭川逸為何心情不太好。
火車壓過枕木,咯噔咯噔,搖搖晃晃一路前行。
徐千律低下頭放空,忽然看見他和鄭川逸觸碰的膝蓋。
這一刻,他忘記想了些什麼,隻是愣愣的出神後,把手塞進鄭川逸微蜷虛空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