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餘光打量著為新生,對方不管是身高還是體格都是很出眾的,甚至是他的外貌條件都很不錯。很奇怪,程曦愈發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可總體的“感覺”有些不一樣。
這一位,似乎更加稚嫩一些。
“你是......那位切爾雷赫司令的長子嗎?”程曦有些震驚,不知不覺之下竟然脫口而出就問人家是不是某某的兒子。
他轉頭看了程曦一眼,他虹膜的顏色也很淺,是漂亮的天水藍。這麼一看,這位是很典型的北國人長相。
“列昂尼德·奧列格·切爾雷赫,請不要用切爾雷赫來稱呼我。”
新生的語氣裡帶了一點嫌惡,似乎對“切爾雷赫”這個姓氏非常不滿,不過聽到他的中間名,程曦確定了對方的父親確實就是那位大家所熟知的,前啟明組織司令。光看長相的話,父與子的樣貌十分相似,隻是那位司令的臉上有更多歲月留下的劃痕罷了。
切爾雷赫司令在十年前退役,現在是為官方提供軍火的軍火商,擁有整個聯邦最多的軍火存量。由於是給啟明這種官方軍事組織提供軍火,所以各類物資和個人儲蓄都十分雄厚。
怎麼揮霍也揮霍不完的那種。程曦記得幾年前各類媒體都報道前司令的兒子多麼無能好似廢物,隻會胡吃海喝和鬼混什麼的,現在看來也不全是那樣。要不是訓練刻苦的孩子是不會有這種體格的。
程曦重新低下了頭,不打算繼續說話了。這種官二代富二代彆亂得罪的好,話多易出紕漏,說什麼都不如閉嘴來的得體。
可是對方不那麼認為,列昂尼德在剛才那一眼看清了程曦的長相,她是個東國人,五官相對西國或是北國人要扁平一些,皮膚也更光滑。
程曦上軍校的這幾年僅僅是將頭發剪短了一些,這樣更方便洗頭,但由於她平時都將頭發盤起來,外表看上去沒有太大的變化。
這讓列昂尼德更加確定了“那個想法”。
“你的父親是不是......那位指揮首席。幾年前在諾亞暴動事件裡犧牲的那位。”列昂尼德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太大的起伏,就跟他這個人給彆人的印象一樣,冷冰冰的。
“你知道他?”從彆人口中聽見自己父親的事讓程曦感到有些虛幻,她甚至很少從母親的口中獲取一些關於父親的消息。
“你為什麼會來軍校?”
可是對方答非所問,甚至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怎麼聽都有些冒犯,可是程曦聽了卻有些羞愧。她不像大多數軍校生那樣,有一個遠大崇高的理想。她僅僅是基於現實世界的無情才選擇的軍校。
程首席——程曦的父親犧牲那年,政府頒布了新的獲取安全區居住權原則條例,隻要是曾經服役過的軍人可為家庭提供一個永久居住名額,不論戰功職位如何,皆隻一個永久居住權。程首席長居啟明本部,實際上並不占有安全區的居住權,而該名額是被程曦的母親享有的。
事實上大部分的安全區居住權是用金錢砸出來的,但是程首席隻是拿了啟明的基礎工資,總資產並不多,無法預付自己女兒成年後居住名額的價。
這意味著程曦在成年後是沒有安全區居住權的,她將會被安全區驅趕出境。這時軍部將橄欖枝伸向她,給予她一個保送聯邦軍校的名額。
這個名額十分寶貴,隻要她能順利畢業,就能得到一份他人奢求不來的工作,獲得足夠她生存下去的物資,還有一個相對安全的住所。
但她的本意不是上什麼聯邦軍校。程曦喜愛藝術,要是可以,她更想進行藝術創作,而不是學習通訊技術。
“我......”程曦如鯁在喉,不知自己要說實話,還是為了自己的麵子扯一些虛假且遠大的理想。
“是為了軍部的工作嗎?”
對方搶先一步說了較為殘酷的事實。程曦沒有辦法,動作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觀察力不敏銳的話,根本注意不到的動作。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直到程曦打破這尷尬的境地。
“你還沒回答我,你認識我的父親?”程曦還是很在意這個北國人對自己父親的態度,似乎更偏向於“尊敬”或是“佩服”。
“奧列格很欣賞他。我也是,我看過很多關於他的報導。”列昂尼德直呼他父親的名字,似乎很反感那位前司令。從他的語氣中就能聽出來了。
“那位先生說過,他的女兒擅長畫畫,她很喜愛作畫。程首席說他支持這個,儘管他不怎麼懂。”
“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我不是。”程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理解錯對方的意思,順著自己的意思說了下去,“隻是作畫無法為我贏來安全區的居住權,足夠我生活的物資,我隻是基於現實做了決定。或者說你也是理想主義?認為我不忠於自己的夢想,這樣特彆可恥?”
“我沒有那個意思......”比起之前那副冰冷的模樣,列昂尼德明顯有了動搖,他的下眼瞼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疲倦還是彆的原因。
說完這通話之後程曦當然感到後悔,她有什麼必要和這個新生說這麼多呢。列昂尼德家中有的是權力和財產,他當然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為了“物資”而放棄“夢想”。
程曦將頭扭開,套上外套的兜帽,仿佛這樣能將外界的一切嘈雜都過濾乾淨。
終於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