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遙有夜難眠,睜著眼挨到天亮。
屋子裡是永夜的,窗戶太小,進來的光細小得可以忽略不計,要不是顧霜按時醒來,推開門去洗漱,沈山遙的夜晚還要延長很久。
搖一搖沉重的頭,世界就旋轉起來,他伸手隻觸到麵前冰冷的茶幾。
伏下身子,在空氣裡尋找空氣,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腔裡粗糲的痛感卻愈發遲鈍。
“沈山遙……沈山遙……”
他的名字,被人喊出。
多久了,這個名字沒有人呼喚,多久了?
他掙紮著從淹沒了自己的無邊黑暗中醒來,顧霜的手搭在他身上,看著他,喊著他。
少女食羊,羊食少年死後長出的青青草稈。我死後,我在土中腐爛後,我消失乾淨後,這世界比我死前更美好,你是不是能記住我,當你走出我走不出的泥沼?
他幾乎要把胸中那些壓抑許久的情感傾吐而出,卻在最後,把眼睛移開,躲避著顧霜的眼睛。
被打敗的是他,爬不起來的是他,而顧霜,她還有起身的力氣。
他對自己說,算了。
被驅逐,永不得返,卻把自己留在那裡,直到死都想回去。
而麵前的女孩,眼中哀戚如露水般晶瑩的女孩……
她收回手去。
她走開。
她的聲音消失乾淨,就像那些年消失乾淨。
沈山遙癱軟在沙發上,眼眶裡沒有淚水,他清清楚楚看到昨夜嘔吐出來的血還未乾涸,粘稠在自己的身上和地上。
顧霜走來又走遠,她的紅色腳印淺淺印在地上,是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