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2 / 2)

在沉沉的夜色裡,太子殿下一身錦服,膚色雪白,一雙眼睛尤其好看,睫毛翹挺,眸光溫和,談笑從容,一眼望去,就像一位降臨凡世的神祗,高貴,聖潔,一塵不染,隻是瘦得格外令人心疼。

嚴惑自小長在軍中,從小到大看的都是糙漢子,哪裡見過這般宛如瓷娃娃般精致的人,一時看呆了。

這…是太子殿下嗎…

李公公目光一厲,大聲喝到:“嚴世子,不得對殿下無禮!”

時暮眼裡還帶著笑意,蠻不在乎地道:“無妨。來人,送嚴世子回長瑞殿,莫要誤了時辰。”

小太監衝嚴惑行了一禮:“嚴世子,請隨奴才這邊來。”

嚴惑“嗯”了一聲,有些不想走了,但是小太監還在那裡等著,太子殿下也還在看著他,況且進宮之前老頭子也反複叮囑他嚴家處在風口浪尖,莫要節外生枝。

磨蹭了一會兒,嚴惑才依依不舍地衝時暮行了一禮:“臣告退。”

時暮淡笑點頭,嚴惑正要離開,忽地又回身衝時暮道:“殿下…”

“嗯?”還有事?

“除夕快樂。”

這倒是第一個祝他除夕快樂的人,時暮微微一笑,溫聲道:“除夕快樂。”

嚴惑失神地回到席間,嚴朔見他這失了魂的樣子,一把將他拽到偏僻處問:“你小子,大過年的板著個死魚臉給誰看?找抽呢?!”

嚴惑眨眨眼,沒說話。

嚴朔鬆開他,覺得兒子這狀態不對:“怎麼了這是?”

“我剛剛…我剛才碰見殿下了。”嚴惑回想著剛剛時暮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慣清冷的臉微微泛了紅。

“碰見了就碰見了,你這模樣倒像是被什麼勾了魂,真的隻是碰見了太子殿下嗎?”

嚴惑被親爹盯得渾身不自在,咳了兩下彆開眼:“就碰見了殿下,剛剛迷路了,殿下身邊的人送我回來的。爹,太子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嚴朔想了一下,沉聲道:“為父常年在北關,之前並未接觸過太子殿下,隻是聽傳聞道太子殿下自小體弱成疾,久醫不愈,故性格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不過前幾天為父進宮麵聖時見過殿下一麵,似乎並不像傳言中那般性情陰鬱。”

“這樣嗎…”

時暮回了東宮,他這身體守不了歲,洗了澡看了會書便歇下了。次日醒來的時候聽李公公說將軍府昨晚連夜送了禮來東宮,時暮覺得奇怪——年前大臣們集體送禮的時候沒見將軍府送禮,現在送來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將軍府是朝堂中的一股清流嗎?

時暮端坐在椅子上讓宮侍給他束發,默默地想著將軍府送禮的事,李公公照例在一旁念著將軍府送禮的單子。時暮聽了一會兒,謔,還挺多。

好東西不少,還有好些是時暮沒聽說過的東西,就這麼明目張膽地送給太子,都不怕太子認為是挑釁嗎?

李公公念完,時暮也束好了發,他站起來讓宮侍給他更衣,整理好衣袍之後皇後剛好派了宮侍過來請他去鳳儀宮用早膳。時暮讓宮侍先一步回去複命,然後才慢吞吞地帶著他的儀仗隊出門。

儘管他不喜歡每次出門身後都跟著一大堆人,但是他貴為太子,最基本的排麵還是要有的,更何況他拖著一副這樣的病體,出了事誰也擔不起。他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命的,人生啊,死一次就夠了。

到了鳳儀宮,時暮才發現不止皇後在,皇帝也在。

“見過父皇,母後。”

皇後上前扶起他,嗔怪道:“何時與母後這般見外了?此處沒有外人,不必行這些虛禮。”

時暮笑笑:“聽母後的。”

皇帝招呼他過去,時暮坐到二人中間,皇帝便讓下人退下,問道:“暮兒可見過太傅了?”

時暮點頭“見過了,太傅他…似乎不是朝庭命官?”

“的確不是。”皇帝不以為然地道,“他不入朝為官。”

時暮覺得這個話題沒必要繼續了,便主動跑題:“父皇,年前的時候有不少官員給兒臣送了些禮,兒臣收了。可是昨晚將軍府也給兒臣送了禮,兒臣要不要…”

皇帝沉思一陣,悶聲道:“暮兒還是不要和嚴家走得太近了,嚴家畢竟…手裡是有兵權握著的。”

言外之意,就是忌憚嚴家了。

時暮心下了然。

想想也能理解,自古帝王最多疑,最疑的便是手握兵權並且戰功顯赫的將軍,更何況嚴家滿門忠烈,在民間的聲望不容小覷,如何能不疑?這樣的臣子,有了足夠的實力,就會想要更多的權力。

可是時暮隱隱覺得並不簡單,嚴將軍滿身的正氣,真不像那種會謀反的人。若是真的謀了,隻能說明嚴將軍拿的是男主劇本,而他拿的是炮灰配角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