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徐長歌性子桀驁,常與人起衝突,可不是不遜嗎?這樣的內無城府,外無涵養,一定會自招禍端。
宋好雨對著孫姑姑點了點頭,對她的話表示讚同。
孫姑姑見宋好雨受教且時候不早了,便讓其回去了。
一路上,宋好雨的心情都是激動且愉悅的。自來新安郡王,自己一直默默無語,心無生念,沒想到世上終有可信之人,秉持公正,睿智有理。
回到房中時,黑洞洞一片,看來徐長歌已經睡下了。宋好雨不欲驚動她,以免惹來無妄之災,是以小心翼翼地摸黑到了床邊,剛要上床,徐長歌的聲音便響起了,“那老女人與你說了什麼?”
黑暗之中,宋好雨被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之後才回答她道:“沒說什麼,孫姑姑讓我以後做事更加勤謹,待你更加恭敬些。”
徐長歌聽完以後,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冷哼了一聲,道:“那孫窈娘一把年紀也沒人要,我在皇後宮中時,她還不知在何處?”
她說完以後,宋好雨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問道:“孫姑姑,很老嗎?”
“如何不老?她是成建十一年生人,算來如今,已經三十有六了。”宋好雨聽後,很是吃驚,孫窈娘看起來年紀不過三十,看來保養得很是不錯。
徐長歌見宋好雨不說話,以一種長者的語氣又開口道:“所以啊,你若是想得了她的照應,便可肆無忌憚,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呢。”
“那今後還有勞姐姐照應了”宋好雨道。
徐長歌見其服軟,越發得意,提高了嗓子道:“哼,念你粗野無知,今日的事,我便不與你計較,若是再敢不分高低,將來可彆怪我不講情分。”
宋好雨連連稱是,徐長歌才閉口不言,重新躺下。
一時靜下來,宋好雨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孫姑姑容貌既佳,又知書識禮,為何會在這座偏遠之地的郡王府終日侍奉花草,徐長歌出身宮廷,那為何也會淪落到此,而脾性不改?宮廷,是怎樣的?真得如詩書中所描繪的麗宇芳林對高閣嗎?還是禁門深掩斷人聲?宮中女子真得是斜靠熏籠到天明嗎?
好奇心起,宋好雨翻了個身子,輕聲問道:“徐姐姐,宮裡真得有後宮佳麗三千人嗎?”
徐長歌本來正躺在榻上,聽到她的問話,哈哈大笑起來,半天才掩住嘴巴,道:“你可真是個傻瓜,笑死我了。還佳麗三千人,我是沒見到過。”
“可我見詩文裡都是這樣寫的。”
“那我問你寫這些詩文的人可曾親眼去過後廷?可明白後廷的章法?”徐長歌支著身子,饒有興趣地問道。
宋好雨輕輕搖了搖頭。
“這不就結了?宮廷自有章法,尋常一個宮女進去也要經過層層甄選,況今上禦極幾十年,多次遣女出宮,以使內無怨女,外無曠夫。哪來的佳麗三千呢?”
“孫姑姑......便是,便是這樣被遣出的嗎?”宋好雨終於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徐長歌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臉上浮現出懊惱神色,突然不耐煩道:“你話可真多!”隨即躺下了。
宋好雨不知自己又說錯了哪句話,或者徐長歌僅僅是感到疲累了,不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了。總之,晚夕的這場談話戛然而止了。
在整個新安郡王府,與宋好雨相熟的除了孫姑姑、徐長歌外,還有一人,叫做添福。他是平章閣外一名普通的侍奉小廝,偶爾會來穠芳院搬運花木。與彆人不同,其他人過來隻是冷冷地分派任務,並不願意多言,大概在這些可以近身侍奉主人的仆人看來,侍弄花草實在入不得他們的眼。但添福為人機靈,擅言客氣,因此一來二往,二人便也相熟了。
宋好雨的苦楚與家境他也是明白的。為了寬慰自己,他便常常撿一些不知何處淘到的村話顛三倒四地胡說,惹其發笑。
每每這個時候,宋好雨便很有感慨,添福出身貧寒,連字也不識,但卻樂天知命,不似自己,常常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