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宋好雨入郡王府時日也不短了,卻從來沒有與這座偌大王府的主人有任何交集,就連閒談之時也甚少涉及。大概一來她甚少關心府中雜事,二來不善與人攀談。隻是從前與添福交好時,聽他說過幾句。
新安郡王是當今皇帝的第二子,皇後的長子。本著好奇的心思,宋好雨也曾問過添福他的名諱以及容貌。但無奈添福身份卑微,隻能在平章閣外侍奉,並不曾親眼見過這位郡王,是以也隻是抓耳撓腮,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天幸宋好雨是個隨適的人,得不到的答案並不一味求取,這件事便拋諸腦後了。
自孫姑姑秋夜開解以後,宋好雨內心也安定了不少。白天用心聽孫姑姑講授侍奉花木之道,晚上到她的房間聽她講學。原來以為花木之道是孫姑姑所擅長的,聽了孫姑姑講學以及看了她房內藏書才知道,花木之道於孫姑姑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孫姑姑在書畫、琴藝方麵的造詣更是高於常人。
“吾生有涯,而知也無涯”,老莊之言不虛。即便宋好雨一生心力用來研習這些經義,恐怕也是不夠的。
一個人有了自己用心之事,便無暇顧及周遭事物,時間也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隔年的秋天。某日,新安郡王妃的兩名侍女來到穠芳院,她們要帶幾盆秋菊回去。
在這之前,她二人也曾來過穠芳院,不過總是一臉穆然,並不與認多交談,也甚少談及自家主人。今日倒是稀罕,二人滿臉笑意,還饒有興趣地探看各色花草,並不時發問。
“這是你們新培植的嗎?花瓣團簇,倒似繡球一般呢!”
“是,這種菊花叫做香雪海。”
“名字也好聽,就要這盆!”
......
“郡王妃從前喜歡瑤台玉鳳,你也拿一些過來。”另一名侍女道。
宋好雨應了一聲,忙不迭地去為她二人準備菊花。
在幫她們準備秋菊的過程中,她二人的幾句私語也傳了過來:
“娘娘今日怎麼這般雅興?往日可是沒有這樣的。”
“過幾天就是重陽節了,聽說郡王想要大辦,還要邀上幾位相公一起登高賦詩呢!”
“這種時候弄這些做什麼?若傳了出去,豈不又是一樁罪?哪有待罪期間整日家飲酒取樂的?”
“哎......郡王妃也勸了幾次,隻是哪裡管用?還落個埋怨。”
“真是便宜了秋水苑那位!我便不懂,她哪裡有一點賢良淑德的樣子?聽說動則責罵下人,真是不辱沒了她將門出身!”
“府中誰不知她的脾性?但郡王喜歡,有什麼法子?”
這是後院女子爭風吃醋之事,往日宋好雨也曾聽說過一些。
郡王妃出身京中高門,家中世代讀書,可謂家學淵源。宋好雨雖沒見過她,但想來是一位知書識禮、恭順和柔的女子。隻是這樣一個女子卻得不到自己丈夫的情愛。
秋水苑的主人是府中唯一的側妃李寶林,她出身將門,自幼性情爆烈,簡直是搓鹽入火。下人若是做錯了事,往往是責打不斷,這樣的人按說應該討人厭才是,可是這座郡王府的主人卻待她如珠似玉。
這些閒事也就罷了,隻是那名侍女說新安郡王是待罪之身,這讓宋好雨有些意外。這樣一個身份高貴之人,到底會犯了何罪?他的母親是當今皇後啊,難道竟也保全不了自己的孩子嗎?
“好了嗎?”在其胡思亂性期間,一名侍女輕輕問道。
“哦,好了,兩位姐姐拿好。”
“勞煩你了,徐長歌還是日日高臥,不理事務嗎?”
不想她們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看來徐長歌的惡名府中是人人皆知了。
“徐姐姐懂得多,要日日費心教導我,所以便騰不出時間來親自侍養花草。”
“你倒肯替她說話。”
“江月,快走吧。”另一名侍女在旁邊催促道,她二人便急急離開了。
重陽佳節即來,按照習俗,人人皆會佩戴茱萸絳囊,飲菊花酒,以求長壽。後院女子長夜無事,常常做幾個絳囊,或為自帶,或為送人。
宋好雨和徐長歌也不能免俗,晚間二人皆是對燈而坐,忙著手上的活計。徐長歌雖然於農事上不勤勉,但是做起針線活來卻是一把好手,十指纖細靈活,飛針走線,讓人眼花繚亂。
宋好雨和她正好相反,針線在手,扭扭捏捏,不是紮了手就是亂了線,惹得她咋舌不已。最後竟然忍不住親自上手替我做起來。
宋好雨一方麵心內感激另一方麵也有些詫異。徐長歌為人傲慢無禮,兩人又曾與他起衝突,如今竟肯為自己做起針線來。
隻是這份感激之情還沒持續多久,便又聽徐長歌嚷起來:“哎呀,你呆坐在乾什麼?當真想讓我替你做啊!”
“哦,我......我自己來。”宋好雨一邊說一邊連忙去拿她手中的針線。
誰知卻又被她一把反奪了回去,道:“你真是笨!你不會在旁邊看著學啊!”
宋好雨滿含歉意地朝她笑了一下,重新撿了塊料子做起來。
一時無聊,想起前幾日那兩名侍女的話,便隨口問道:“徐姐姐,郡王爺是當今皇後的長子,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啊?”
“皇子大了不都是要就藩的嗎?這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