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此時蕭若風無心和她說笑,攥著密旨的手指微微用力,甚至能聽到哢哢的關節聲響,她斂了斂神色,蹙眉望去,“怎麼了?”
“父皇已經命六百金吾衛在天啟城外候著。”蕭若風深吸一口氣,“他命我今日出發前往乾東城,把百裡洛陳從乾東城帶到天啟城的這個重任,父皇說唯有我能做到,來回隻給三十日的時間,片刻都不能耽擱。”
東方既白愣了愣,“今日?乾東城?”
讓他去押解百裡洛陳?
“我還在想這一次為父皇持刀的人是誰,不成想……”蕭若風抿了抿唇,他看向東方既白手裡的明旨,“原是在這裡等著。”
誣陷鎮西侯謀逆,還把琅琊王拖下水,這手筆可真大。東方既白在心底思量一圈,倒也想不出什麼人,天外天若能搞出這麼大動靜,當初的北闕也不會亡國了,至於那幾個太監……百裡成風和蕭若瑾兄弟私下結了盟,他們既然想上蕭若瑾的船,乾不出這種搬石頭砸腳的活。
除非,他們不是真的想上這條船。
她斂起思緒,望向自己的夫君,“你怎麼選?”
接了密旨,蕭若風說不定就成了帶頭誣陷鎮西侯謀逆的元凶,以鎮西侯的軍威和聲望,就算琅琊王曾經戰功幾何放在一代軍神麵前都是不夠看的,還會因此背上罵名。
這接了明旨看似簡單,但太安帝是篤定了他不會接的。
東方既白見蕭若風拿了她手裡的聖旨出去,不由叫住了他,“你要是覺得為難……”
“鎮西侯爺的事我另外想辦法,我不會叫你受委屈的。”蕭若風低聲說完,便走了出去,將那卷聖旨交還給了李公公,“還請公公把這封帶回去吧,本王會儘快啟程,不叫父皇失望。”
她坐在正廳裡望著那道青鬆一般的身影,肩膀一鬆卸了口氣,她摸了摸還沒出生的兒子,“你爹是不是傻,就算真娶進來受委屈的也不可能是我。”
蕭若風領旨去乾東城,暮初和霜卻兩人分頭幫忙收拾行李,這一路疾行不能有片刻耽擱,東方既白懷孕將近八個月,自然不會跟去,蕭若風在書案邊一連寫了好幾封信安頓之後的事,她就在旁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默默地看著。
待到最後一筆墨跡乾涸,蕭若風把幾封信裝好交給侍衛傳出去,他來到東方既白麵前,“既白。”
“不用擔心我什麼,你安心去就是。”離彆在即,她倒是很平靜,“比你一早想的要好,我還怕你去跟南訣打仗,那可真是半年都不見得能回來,更趕不上淩塵出生。現在不過是一個月內跑個來回,淩塵還能在肚子裡待著等你。”
蕭若風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指,“天啟這邊的事我托給姬若風調查了,他有什麼線索會同你說,你拿主意就好。”
東方既白望著他,那雙藍灰色的眸子格外安靜,就像夜色下靜謐無波的海。
她問:“鎮西侯可會反?”
蕭若風抿了抿唇,“不會。”
百裡洛陳雖殺神之名在外,但心中裝的是北離百姓,謀反的事,他不會做。
“那我就放心了。”她點點頭,“要是鎮西侯真的反了,說不定二十萬破風軍一擁而上拿你祭旗。”
不過就算百裡洛陳沒有反心,她料想這一路也不會太平就是了。
“我會平安回來的。”蕭若風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我已經重新調派人手護衛王府安寧,你在府中萬事小心,夜裡睡時叫劫川它們陪在身邊。”
東方既白聳聳肩,有些好笑,“該擔心的可不是我的安危。”
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直線,蕭若風一句話在喉頭滾了滾,最終還是低聲說了出來,“非必要彆和兄長打交道。”
眸光星星點點,她頷首,“子遊若還在乾東城逗留,記得告訴他就要當舅舅了。”
蕭若風垂眸撫上她的肚子,低頭親了親沒出世的兒子,“好。”
落日之前,琅琊王率六百金吾衛西去乾東城,名為護送實為押解鎮西侯百裡洛陳入天啟。東方既白站在城牆上目送著一溜煙塵遠去,直到他們的身影全部融入西沉的落日中。
劫海在空中盤旋幾圈,一個滑翔穩穩地落在了牆頭上,“啾啾。”
去年這個時候,她入了天啟,認識了蕭若風,不久之後就跟他去了乾東城,“一眨眼就一年過去了,我是不是安分太久了……”
尖尖的腦袋一歪。
“搞得那些人以為我成親之後從良了?”
劫海抖抖翅膀,張開雙翼擺出一個攤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