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琅琊王妃了,他們連琅琊王府的牌匾都看不到。
胡錯楊的喪事結束之後,王府上下都察覺出他們的女主子心情很是沉重,皇後娘娘還是景玉王妃的時候兩位王妃的關係就走得很近,天啟城的官家女眷那麼多,東方既白有來往的隻有胡錯楊一個,可見胡錯楊過身之後東方既白心裡也不好受。
冬天在滿城縞素落下的時候結束了,東方既白一日比一日清醒,白日醒著的時候就坐在小床邊看著安睡的小皇子,淩塵趴在旁邊瞪著雙烏溜溜的眸子時不時地蹦出幾聲爹和弟弟,輩分叫得亂糟糟的。
霜卻沉默地守在屋內的角落,胡錯楊出殯那天,翠珠服毒自儘,留下遺書懇請東方既白安排她給主子殉葬,得到消息的霜卻當場臉色就變了,也是那時候東方既白才從暮初口中得知原來這倆還是一對有情人,隻不過翠珠覺得自己年紀大耽誤他,始終沒有點頭。
暮初偷偷來求東方既白,請她給霜卻安排點任務,最好是離開天啟城的,總好過每日站著發呆,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這下子更加惜字如金了,白天看到都覺得像見到幽魂一般。
可東方既白瞅著暮初,看得他心裡忐忑,她閉了閉眼,鬆口道:“讓他去青州吧。”
暮初想了想,覺得極好,立刻如釋重負地去安排了。
東方既白抱起自己的兒子,戳了戳兒子的臉蛋,“我也想出去散散心。”
最近娘親抱他的時間長了,淩塵很是高興,但娘親心情不好,他又很是愁惱,每天在娘親懷裡打滾賣萌逗她開心,可娘親還是很少笑。
揉捏著兒子軟乎乎的頰肉,東方既白抿了抿嘴,“你快哄哄我。”
淩塵一臉茫然,顯然這個任務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第二天早上,百曉堂的總堂之中,姬若風被從床單上蔓延過來的濕意和尿味驚醒,他一睜眼就注意到床帳內側歪七八扭地躺了兩個小不點,一隻雪白的大雕更是威風凜凜地站在床前衝他咧嘴笑。
姬若風差點沒從床上滾下去,隨後就是在心裡一連串地罵娘。
真是天殺的祖宗。
又一天清晨,南疆的軍營裡,連日戰事讓蕭若風很是疲憊,往常清醒的時間一到,他的感官逐漸清晰,懷裡又涼又軟的觸感格外不同,他神魂一顫,猛然掀開被子坐起來,滿臉錯愕地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女子,青絲散亂著蓋住她纖瘦的身形,他張口唇形變換,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既……既白?”
一隻白皙的手直接攥住他的衣領大力往床上一摁,掀飛的被子唰的一下飛了回來,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大將軍渾身僵硬地被人摁在木板搭起來的行軍床上,手臂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連做夢都在想軍事地形圖的腦子有點發懵。
既白不是在天啟嗎?
旁邊傳來一聲低吼,是伏在他床邊的劫川,它湊到跟前拱了拱他的手臂,看著被單下的那團鼓包目露憂色。
連猛獸都察覺到了她心情不愉。
蕭若風深吸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既白突然出現在這裡,肯定是出了什麼事,隻是他行軍在外,暮初和霜卻都不在身邊,若非軍情急報,未必能及時傳到他耳中。
前天才收到既白的家書,今天既白人就憑空出現在他的軍帳中,很難不讓人心生忐忑。家書輾轉送得慢,既白的信到邊關用了半個月,半個月前既白還在信裡說了些淩塵的近況以及她把胡錯楊接到王府待產的事。
半個月,嫂嫂該是生了……
蕭若風驀地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果然,攥著他衣領的手指鬆了鬆,半響後,一個悶悶的聲音從底下傳來,十分沙啞,“蕭若風,嫂嫂沒了。”
皇後薨逝的消息還沒傳到邊關,蕭若風刹那間手腳冰涼,心口驟然蔓延出痛意,他顫顫地吸了口氣,翻身緊緊地摟住了懷裡的人。
長嫂如母,閉上眼,他腦海中全是胡錯楊對他噓寒問暖的場景,他沒有母妃,胡錯楊是記憶中第一個善待疼愛他的女子。
練功的時候落了一身傷,是嫂嫂親自給他清理傷口上藥,其他同齡的兄弟嘲笑他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孩子,是嫂嫂擋在他麵前維護他,他冬日裡寒疾發作病得厲害,也是嫂嫂親自帶著人在床前照顧他。
“嫂子走得……痛苦嗎?”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是真正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蕭若風還是覺得十分悲慟。
“用了司空長風開的藥,闔眼的時候很安詳。”
就像去做一場結局美滿的夢,夢裡她和她愛的人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他們在一起走過春夏秋冬,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沒有那麼多的風雨,隻有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