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顫動的胸腔邊,東方既白聽到他斷斷續續的呼吸,頭發淩亂的腦袋鑽了出去,一雙藍灰色的眸子望見他眼角晶瑩的水光,她抿了抿唇,“我是跑來讓你哄哄我的,你怎麼還哭給我看。”
兒子一定是隨了爹的。
蕭若風穩了穩呼吸,寬大的手掌包裹著她的腦勺按進懷裡,東方既白不說話了,安靜地靠在他身上,她親緣淺薄,自小便看透人情冷暖,後來更是融合一身無情的冷血,卻叫這一場生死攪得自己心神不寧,做出千裡迢迢跑到南疆來找人這麼荒唐的事。
夫妻倆許久沒見,待心情平複些,東方既白已經蜷在熟悉的味道裡睡著了,這幾個月她消瘦了好多,剛生完淩塵的時候體態還有些豐腴,如今又成了纖瘦的模樣,冬天極困的情況下一邊帶兒子一邊照顧胡錯楊,著實讓她受累了。
蕭若風輕手輕腳地下床洗了把臉,軍中的小兵按往常的時辰來給主帥送早膳的時候驚覺蕭若風的床榻上多了一個人,看體型便知是個女子。
可這女子是何時進的軍營!
蕭若風頭也不回地吩咐小兵再去取一份早膳,手中的巾帕捂了捂眼,揭下之後那一絲悲慟已經隱入眼眸深處。
軍營裡傳起了主帥身邊有一絕色女子的流言,有略知一二的人在聽到對方的幾句描述之後就猜測許是琅琊王妃來了前線。
蕭若風一早的行程和往常一樣先是巡視軍營,隨後和諸位大小將領議事,議事的軍帳中滿滿當當都是人。南線的軍隊組成複雜,有南疆原本的守軍,有鎮西侯的破風軍,有各地調遣來的駐軍,也有他自己帶來的虎賁郎。
這幾個月蕭若風花了很多精力在不同軍隊的作戰風格和方式上進行配合打磨,南訣投入的兵力比北蠻多,南疆的戰線也拉得很長,除了他所在的主力部隊,東西兩側還各有兩位大將率領的兩萬人馬在彆處駐紮。
蕭若風進帳的時候,眾將士敏銳地發現今日主帥身邊的那隻白虎沒有跟著,再想到一大早的傳言,不免多看了主帥幾眼。可一連幾天都不見那位傳說中的王妃露麵。等到南訣軍蠢蠢欲動,他們需得拔營離開時,也沒見琅琊王身邊隨行之人有異。
東方既白在軍營就待了兩天,原本她就是腦子一抽跑到南疆來的,後來越想越糗,她又不是離不得蕭若風,作甚擺出這小女兒情態?
定是生了兒子之後被兒子傳染了黏人的怪毛病。
於是,夜裡在北離主帥的胸口惡狠狠地咬了幾個牙印子之後,琅琊王妃借口兒子在天啟要哭鬨一陣風似的又跑了。
皇後胡氏薨逝的消息終於傳到了南邊,普通將士沒有那麼多感觸,隻覺得那位皇後娘娘真是可憐,好不容易跟著丈夫坐上了後位,沒享幾天福就去了。
蕭若風看到信報已經沒有最初得知時那般悲痛,對著每一個透著晦暗色彩的字眼反反複複地看了幾遍,直到心底歸於平靜。
他在北離的牽掛,又少了一個。
東方既白回天啟的那天刮起了西南風,風一起,天啟城中某個雙目赤紅的男子便堵到了她回府的路上,被兩個嚎啕大哭的嬰兒拉扯得快走火入魔的百曉堂堂主瞪著眼,“你還知道回來?”
她抬頭看了眼頭頂彩漆描金的牌匾,這寫的是琅琊王府沒錯。
“這是我家我為什麼不回?”東方既白疑惑地看著他。
姬若風氣不打一出來,直接從門內拎出一個四隻爪子不停撲騰的小不點,小家夥一看到東方既白立刻激動地喊娘,張牙舞爪地更厲害了。
東方既白手裡的傘啪的一聲拍了下他的手背,另一手穩穩地接住落下的兒子,“我才出門幾天,你那是什麼表情?”
看著就像怨婦,怪可怕的。
姬若風陰惻惻地覷著她,“你兒子有多鬨你不知道?”
回回尿床不說尿完還在他身上蹭屁股,拿他的衣服當廁紙,他一睡覺就夥同蕭若瑾那老狗的兒子開始嚎啕大哭,光打雷不下雨,純純比賽誰嚎得嗓門更大,奶娘根本哄不住。
還幾天?一天他們都能把百曉堂的天花板給震塌了!
東方既白看向懷裡乖巧可愛的兒子,後者見娘親看來,立刻揮著小粉拳撓了撓她的衣領,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好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把兒子撇下的確是她的不對,琅琊王妃有點心虛,她睨向姬若風強調道:“他很乖的。”
就是有點愛哭。
就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