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川剛洗漱完,一頭墨發垂下,有幾縷並在身前。水滴順著發梢落下,浸潤身上輕薄的衣衫。
見紙鳶轉過身來,他狹長的眼眸凝著紙鳶,藏著繾綣的笑意。
紙鳶一臉愕然,沒反應過來,傻乎乎的問道:“司川……你怎麼在這裡?”
司川被紙鳶的話問笑了。
他彎腰,俊逸的臉靠近了坐在水塘邊上的紙鳶。
反問道:“這是我家,為什麼不能在?還要問紙鳶姑娘,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慈恩寺,可是說走就走了,連個招呼都沒留。”
紙鳶盯著眼前默然放大的麵孔,因著司川剛洗漱完,潤潤的皮膚像玉瓷一般,清亮亮的眼眸中還有自己的呆傻的倒影。
俯下的身子,衣口微敞,隱約能窺見裡麵流暢的線條。
紙鳶一時語滯,眼睛不知該往哪裡瞧。
一抹紅飛速爬上了紙鳶的側頰。她默默轉過了頭,盯著水麵。
吞吐的說道:“嗯……我是覺得在寺內多有打擾,就離開了。”
身邊傳來司川輕輕的笑聲,像是在輕觸自己的耳朵,癢得紙鳶不自覺的摸了摸。
司川打趣著說道:“我還以為是姑娘食言,躲著我,不肯幫我離開長安城了呢?”
紙鳶這才想起之前答應過司川幫他拿到離開長安城的通牒。
她急於解釋,有些結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記了,那……那現在要如何幫你?”
紙鳶覺得有些尷尬。這兩日自己和瑛嘉整日在外麵吃喝玩樂,把司川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看著紙鳶臉色緋紅的樣子,司川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他收了笑意,安撫著紙鳶,“好了,不騙姑娘了。陛下已經準許我離開長安城了,作為公主和親的冊使一同前往石藩。”
“啊!那真是太好了!”
紙鳶乍然展開了顏,使勁鼓著手慶賀,她燦爛的笑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洋溢的笑也感染著司川,胸腔裡低低的振鳴聲傳出很久。
***
第二日一早,朱雀門前的禦街上已經擠滿了圍觀看熱鬨的百姓。大家都一早搶占好了位置,等著目睹皇上最寵愛的天寶公主出嫁的豪奢景象。
儀門前犀牛角吹奏的鼓樂震聲響起,回蕩在長安城的上空。皇家的儀隊緩緩從朱雀門內魚貫而出。和親的隊伍綿延三裡,上百駕富麗堂皇的馬車,後麵還跟著大批的物資,兩側有森嚴的衛兵護送。
紙鳶在車隊的後麵,坐在一個不起眼的隨侍馬車裡。馬車內放著一個巨大的用木桶改成的魚缸。裡麵窩著要跟紙鳶一起走的小家夥們。
這個桶還是司川昨晚連夜改的,裡麵放進了觀賞石和水草,周圍打了眼洞,用來通風換氣。
小錦鯉們覺得新奇,不停地上下躍動著,濺起的水花灑在了“呼”的臉上,可他並不覺得被冒犯,還開心的和它們玩了起來。
紙鳶默默的朝側邊上蹭了蹭,她可不想玩這麼幼稚的遊戲。百無聊賴的掀起的車簾,向外探去。
正巧,行進的車隊停了,聽得前麵的消息說是要等待吉時到了才能出城,所以先在原地修整。
喧囂的街麵上到處都是圍觀的布衣百姓,嘴裡交流著消息,手上也不停指點著。紙鳶接受著不斷投過來的探究目光,便沒有了興致,懨懨的就要放下簾子。
這時忽然聽到街麵上有人喊她。
紙鳶抬眼一看,人群中擠出一個小腦袋,是元寶!見她看見他了,還用力的揮了揮手,呼喊著:“紙鳶姐姐,紙鳶姐姐——”
紙鳶趕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元寶衝破人群走了過來,卻被沿街把持秩序的護衛攔住了。紙鳶趕緊解釋道,這是自己的家人來送彆自己。
侍衛瞧了眼紙鳶,見她一身宮婢的裝扮,想是跟隨公主一起去和親的陪侍,動了惻隱之心,收了刀,隻催促道:“快著點。”
元寶從刀下擠了過來,將手裡拎著的七八個油紙包一氣丟給了紙鳶,嘴裡說著:“這是我給姐姐買的,芙蓉樓新出的糕點,還熱著呢。”
紙鳶剛要說話,懷裡又多出了一個竹籃,這重量壓得紙鳶身子往下墜,趕緊大聲呼叫在馬車裡玩的開心的“呼”幫忙。
下一刻從馬車裡伸了出來一隻有力的大手,手指一勾,順走了紙鳶懷裡的東西。
頓時輕鬆了的紙鳶,才看見麵前多出了一個人,婷婷的站著,一臉溫婉。
元寶笑嗬嗬的解釋道:“知道你要走了,婉娘和我特意過來在這街上等你,沒想到真讓我們等到了。”
站在元寶身邊的婉娘,身上穿了一件翠綠的夾衣,襯得生氣勃勃。她雙手筆劃著,想要表達些什麼。
紙鳶看不懂,往遠處眺望,一襲青色官袍的司川正和旁邊的人交談著,她想要招呼他過來給自己解釋一下。
元寶當即在旁笑嗬嗬的解釋道:“婉娘說籃子裡是她早上煮的雞蛋,讓你收下,路上吃。”
紙鳶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連連稱謝。
婉娘淺淺的笑了,接著又比劃了幾下。旁邊的元寶愣了愣,婉娘表達的意思著實突兀,元寶不確定的翻譯道:“這……婉娘說……等冬天來了,她會去曲江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