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府的樹影、中山陵的台階、秦淮河的夜風。
譚之前一晚又搜索了遍熱門景點,決定今天帶她簡略地遊一下南京,結果累得她坐在夫子廟的休息位上半天起不來,拿著瓶水喝個沒完。
柳行倒是意猶未儘,她本身就很喜歡江南,都是在北方見不到的景色,打算從榆水回來再好好轉轉。
次日。
熟悉的車窗、熟悉的背包、熟悉的耳機。隻不過這次多了個同行人,耳機分出一半。
不得已而為之,去榆水鎮隻得坐大巴。反正車程也就兩個小時,她們兩個隨便聊聊天就過去了。
譚之一個人說個不停,後頭原本同她一上車一般吵鬨的大媽都明顯筋疲力儘睡著了。她卻還能持續穩定輸出,且再創新高,連過路邊養的狗都要感歎和城市裡的不一樣,一隻耳朵黑,一隻耳朵白,背上交錯的像八卦圖,這就是活力四射年輕人嗎?
嘀嗒嘀嗒,有什麼東西無聲前進。
高大的建築逐漸淡出視線,浮雲青翠隨之填滿。
心情也被間接影響,旁邊的人已經開始哼上小曲,顯而易見的。
雖然她一直都如此興奮。
汽車還未正式行進到站台前,柳行就看到了早早地等在車站的奶奶。埋藏的記憶三三兩兩躍出,在被劃分為稱作童年的區域裡。
柳行對這位老人其實回憶不算太多,她在北方的城市長大,她在南方的小鎮生活。
小時候跟爸爸媽媽回過一次榆水,大概在她六歲的時候。老兩口總愛拿個小蒲扇,沒事就去他們的菜園子拾到拾到,折騰一下花草,照顧一下蔬果,也是樂得自在。
或許是因為有這樣一個綠色且環保的共同愛好,兩位老人家在平時很少有分歧。
依稀記得在奶奶的鼓勵和指導下,柳行還栽了棵樹,也算為榆水的綠色發展做出過貢獻。其實也就是把小樹苗幫著移栽到坑裡,然後用手扒了堆土蓋住,最後象征性的澆點水大功告成。
具體過程還是記不清了,隻記得做下的每個舉動,後麵都會緊跟一句稱讚。“乖乖好棒。!”“行行太厲害啦!!”“這孩子以後簡直可以當農林專家,太有種植天賦了!!!”
奶奶是寵愛她的吧,那這麼多年沒見,會不會怪她沒有回來探望,還有彌補的機會嗎?柳行忍不住細想。
和譚之拖著行李走下車,柳行朝奶奶伸胳膊揮手,喜逐顏開大聲道:“奶奶,我們來看你啦!”
奶奶見到兩個心肝立馬上前來,連忙關心她們路上有沒有受累。
許是這麼多年一直經營著菜園子,有不至於負擔的操勞。雖頭發灰白,背也有些佝僂,皺紋像枯藤一樣掛在臉上,但好在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鑠。穿著大花布衣更顯和藹可親。
提前打過招呼,所以奶奶對這另一位突如其來的孫女不算意外。
“瞧,這兩個乖乖都長這麼大了。”奶奶拍拍柳行的肩膀又摸摸譚之的腦袋,對這兩個孫女疼愛得緊。
“爺爺呢?”柳行見隻有她一人出來便問道。“老頭子在家裡做飯呢,你們回去就能開飯了。”奶奶笑眯眯地回。
“那太好啦!這路上顛簸的,感覺早飯都要顛出去,早就餓了。”譚之一隻手挽著奶奶同時也作攙扶說。
祖孫三人就這樣氤氳日光踏上回家的路。接下來要開啟的是為期一月截然不同的生活,沒有大城市的紛雜和忙亂,蝴蝶、蟬鳴引領新篇章。
——
譚之在來路上看到過一片池塘,荷花正盛,提議飯後去逛逛。
柳行也有印象,想著有空一定要去,而且距離不是很遠,她記得路,正好當飯後消食散步。
兩人都簡單地換了套衣服。柳行從行李箱裡拿出一條壓底的米白色碎花吊帶裙。
這件裙子可謂元老級彆,初中太忙,她連逛街都很少,更彆提出門還斟酌穿搭了,常常隨手撈起一件短袖,和萬年不變的牛仔褲,反正這麼穿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差錯。
所以這條裙子就擱置了很久,出發前媽媽幫她收拾行李箱,找彆的衣服時,意外翻出了這條裙子,想著那邊氣溫也高,索性一同給她裝進去。想想這次她還是第一次穿呢。
又穿件豆綠色的開衫,用透明鯊魚夾挽了個頭發。
柳行收拾好轉頭看譚之,她換了件卡其色襯衫,下身是寬鬆的藏青色短褲,“舒服最重要!”譚之說。
兩人臨出門前問過爺爺奶奶是否要同去,誰知老人家早有自己的安排。和鄰裡其他的老人每天這個時間段都要一同遛彎,組成了固定的散步小團體,笑著說不打擾她們了,讓她們自己玩。
迎著日光,踏在路上。
“這樣好幸福啊。”譚之深吸一口氣,滿足地說。又快步往前走,轉了兩個圈。
柳行看著她有些滑稽的動作笑著說,“昨天不也是這樣走的嗎?”
譚之停下腳步,白她一眼,嫌她不懂風情“那哪能一樣啊,這可是在榆水,空氣的味道都不一樣呢。”
慢節奏的生活,自由又愜意。和朋友就這樣走,遠離課業的負擔,沒有爸媽的嘮叨,也不用著急忙慌擔心晚歸。
風正好,雲正好,一切都剛剛好。
夏日悠長,綠樹濃蔭,樓台的倒影映在水麵之上。
柳行和譚之並肩坐在池邊,近看尾魚戲水,遠看荷紅菡萏。
到了這才知道,這片池塘包括旁邊的廊亭以及周遭的瓦牆都是一起的,這片小的園林式建築還有個名字,叫皖園。
本以為平靜會維持很久,沒想到才過了不到十分鐘,就被打破。
看到如此美景,怎麼能不拍照留念呢?她甚至都想作詩來吟誦,思及此。譚之掏掏上衣兜,又默默下褲兜,身上又沒背其他多餘的包,很快得出結論,手機沒帶,應該是剛才換衣服的時候落在床上了。
她站起來對柳行說:“你先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取手機,很快就回來。”
柳行本來還想問兩句記得路吧,又想到這裡路並不複雜,憑她一個人,應該也不會走錯,於是對她很放心,回複說:“好。”
魚兒遊來遊去,像從水麵下打量這個陌生的外來者。
柳行盯著池底看,水很清澈,一覽無遺。抬手把掉落下的碎發彆到耳後,發覺時間也差不多了,來回扭頭張望。都過去這麼久了,譚之怎麼還不回來。
覺得坐在這裡太久,景色雖怡人,但一成不變也有些無聊。順便就近尋找一下譚之,不會真迷路了吧。打算站起來四處走走,反正不會走遠,譚之回來也肯定看得到。
穿過那座小橋,走入巷子中,夏的深處。風也經過,長廊掛的桃木牌飄飄忽忽,樹影搖晃。屋瓦泛著流光,倘若有雨,便會順簷而下,可如今天氣尚晴朗,於是餘暉替代。
轉過拐角,前方豁然開朗,通往暑氣。
風從枝葉間溜走,響起沙沙的對白。
咚!話語聲突然變大。
“哎呦!” 柳行路過被無辜殃及。
一顆青色的小果骨碌碌中途停經她的頭,又順著石板路的縫隙滾遠。柳行捂著腦袋,抬頭尋找根源,她以為是大自然捉弄或者牛頓附身,雖然砸她的不是蘋果,但也是水果,大同小異大同小異。結果出乎意料居然是人為的,隻見一少年捧著果子矮身樹杈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