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聽到響聲知道傷及無辜,略帶歉意看向站在樹下的她說:“不好意思啊,沒拿穩砸到你了。”
很快不突兀的綠影擺脫樹影,三兩下輕鬆落到地麵。
柳行一時間忘記了痛,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身手這麼好,是猴子嗎?
待他走到自己眼前,看得更清楚了些。男生五官分明,眉眼冷峻,麵部線條分明。
手腕上戴了塊黑色的電子表,短袖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沒有任何圖案的白T,褲子是軍綠色的休閒褲。
普通的一套衣服在他身上卻呈現出另一種視覺效果,單單是看就賞心悅目。
像海上燈塔微茫的光,照在平靜無波的海麵,周身散發柔和。
柳行念頭立馬一轉,不,這是一位身手敏捷矯健的帥哥。
聽到了什麼新的聲響,不是通過耳畔,而是由身體裡傳來的。
心臟悸動的聲音。
魏矜履見她有些呆住,沒什麼反應,又追問一句,“沒事吧。”
聲音像剛含過檸檬糖的清冽,以及蒸蒸夏日後清涼的雨滴。
沉浸在瑪麗蘇世界中的柳行思緒被拉回,立馬搖搖頭,連連反複說了兩遍,“沒,沒。”
那人躊躇半晌,從懷中掏出幾顆杏果分給她,“這個就當給你賠罪吧。”隨即露出不失分寸的笑來。
柳行愣了愣伸手接過。魏矜履把剛摘的杏果放進樹邊的紙袋子裡,看樣子並不是第一趟上樹,袋子裡的杏果多得快溢出,然後拎起袋子轉身離去。
夕陽透過樹枝打在地麵,鳥雀停歇,雲卷雲舒,同時也給他身上鍍了層明晃晃的光。
當事人或許無法察覺,可這一幕,背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烙印在心底深處。
看著他背影遠去。柳行低頭看手裡的果子,番黃中微微透著一絲青。
思索片刻,既然砸都被砸了,那就嘗嘗什麼味,挑了一顆杏果拿衣角擦擦塞進嘴裡。
又是一聲“哎呦。”
幾隻鳥撲簌簌飛走。
怎麼這麼酸啊!!
酸得她直倒牙,柳行眉頭擠成川字,倒吸了口涼氣。
她不可置信,複又看樹,明明團枝杏稠,金黃色輝映,看起來每一顆都很甜。
是運氣不好嗎,偏偏吃到酸的那顆。於是不死心,挑了一顆繼續嘗,很快再次遭受味蕾的衝擊。
她死心了,柳行無可奈何心如死灰地捧著剩下的杏果往回走。內心刹那間盈滿一種叫邪惡的情感,如同電影中的反派上身。
反派的任務可能是毀滅地球,或者儘全力阻擋主角的一切。但她的任務是花言巧語哄騙譚之吃掉一顆酸澀無比的杏果,如同後媽欺騙白雪公主吃掉毒蘋果,不能一個人掉入泥潭,她勢必也拖她下水。
——
暮色下沉,飛鳥歸家。
遙遙就看到庭院門口的燈火,魏矜履拎著采集滿滿一袋子的杏子回到家中。
“外婆,我回來了。”魏矜履關上院門,朝在躺椅上聽著錄音機的徐芬說。
徐芬慢慢地撐著扶手從躺椅上直起身,“好誒,孫兒你直接把杏子放到水池洗淨裡泡著吧。”
魏矜履聽後應下,想到了什麼問題,邊往廚房走邊問:“現在都泡上也保存不了幾天,不會浪費嗎?”
“杏子本就是拿來泡酒用的,壞什麼啊。”徐芬笑嗬嗬答。又補充說,“你孔奶奶這杏的品種就是這樣,不信你嘗嘗這杏,酸得很,根本吃不下的。”
魏矜履倒杏的手驀然頓住,幾枚圓潤金黃的果子從指間逃走。
他挑一顆甩了甩水,放進嘴裡,這味道……
喉結滾動,艱難咽下。酸澀味在口中久久不散,牢牢地附著齒上一般。
瞬間回想起路上那個女生,暗暗地對她說了句抱歉“對不起哈。”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你看我也被這外表欺騙中招了。
果味橫亙在空中。
聽到樓下談話的聲音,梁山山從樓梯上走下來。
第一幕看到的就是魏矜履僵住,略帶扭曲的表情。她忍不住嘲笑發問說:“這是乾嘛呢?”
魏矜履沒有回複她,而是直接遞了顆杏果給她。梁山山還以為是弟弟這麼多年終於良心發現,知道有好吃的要分享給姐姐,而且這金黃的果子看起來絲毫沒有攻擊力,毫不猶豫接過就咬了一口。
又多了一個石化的人……
笑雖然凝固在她的臉上,但並沒有直接消失,而是轉移到魏矜履臉上。
梁山山從牙縫裡擠出字來,“你小子,就知道沒安好心。”魏矜履毫不留情笑出聲來。
梁山山剛要對弟弟大打出手以報仇雪恨,外院的外婆似乎感受到了親情的呼喚,及時朝屋內大聲地吩咐說:“山山啊,你也幫著洗一下然後泡上杏子。”
久旱田地降下的及時雨。
魏矜履後退躲開一擊,又順勢往邊上站了點,給梁山山空出位置。梁山山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像在說咱們來日方長,同時用讓院子裡的外婆在收音機的乾擾下也能足夠聽清的音量回道,“好,知道了。”
水流緩緩,包裹住每一顆杏果。魏矜履低頭認真地清洗著,動作一直沒停。
內心想著雖然很酸,但畢竟還要泡酒,還是有戴罪立功的機會的。
忽然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上午聽巷口小賣部老板閒聊,他前幾天也回來了。”
這個‘他’,魏矜履並未指名道姓,甚至沒有特定的語境給出提示。像零售價上沒有明碼標識的飲料,因為買的次數早就數不勝數,所以即使不用到收銀台掃碼,也清楚知道是幾塊錢一瓶。
梁山山聽到後,無需再詳細說明,立馬就知道指的是誰,動作停頓了幾秒,有某種不知名的情緒迅速劃過。
胸腔翻湧著巨浪,辛苦維持的風平浪靜岌岌可危,但她很快壓下,一切又恢複如初。
她用聽起來與往常無異的語氣回答:“哦。”
短短一字,也沒什麼態度可言。
見她這樣,魏矜履心中了然,沒再有過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