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聽不懂，不過她盯著那些女孩子身上的藍色長袖上衣還有那黑色的長裙，還有那精乾利落的短發，她眼裡露出了羨慕的眼光：“她們穿的衣服，真好看。”

杜懷聲看了一眼水仙，他知道水仙每天不是在院兒裡給他洗衣做飯，就是在樓內替他打雜，根本沒有機會出去走走，更沒有見過幾次這些女學生們，他心裡些微歎惋，可是麵上卻不顯露。

“爺，你說我做一身同他們一樣的衣裳，穿上是不是也這樣精神？”水仙又問。

俞澤笑了，他笑聲有些爽朗，卻透著莫名的古怪。

杜懷聲蹙了蹙眉，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隻是淡淡道：“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吧，其他的，以後再說。”

水仙聽見俞澤的笑，麵頰發燙，她有些羞到了，又聽見杜懷聲這麼說，便低下頭了，如同垂落的麥穗，不吭聲了。

氣氛就這樣奇怪了下來，俞澤也不再笑，他想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懷聲，你先不用著急，先去我家住吧，你是我的朋友，又是客人，我自然該照顧你的。”

杜懷聲想拒絕，俞澤卻又開口道：“你住我家裡，不會有人攪擾你，你若住外麵，人家一聽你說外地口音，勢必認為你逃難來的，到時候肯定欺負你，懷聲，你還是聽我的安排吧。”

杜懷聲聽見他的話，最終還是沒有拒絕，隻是開口道：“那就叨擾了。”

“懷聲，你放心地住，我們一家人都很和善，不用擔心誰會為難你。家父俞卿，是個茶商，性格脾氣都溫和，早年間留過洋，思想也很開放，你去了，他必然會同你攀談，不過你不用怕他，他很好說話。”

杜懷聲點頭，一一記下。

“家姐俞瀲，文治涵養都好，隻是脾氣有些嬌縱。我同她一同去過日 | 本留學，所以她也是一位新時代的女性，你可不能把她看做普通女兒家，得罪了她，勢必是要討些苦頭吃的。”俞澤說著，語氣裡有些笑意。

杜懷聲沒有作聲，水仙聽著，卻隻覺得滿心羨慕。

“至於家母，她常年吃齋念佛，閉門不出，你們這次去，未必見得著她，”俞澤說著，苦笑起來，“所以也不必放在心上。”

杜懷聲心裡有些疑惑，不過那畢竟是彆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問，隻是點頭應了下來。

一行人坐著車，到了俞家門外，杜懷聲從那車上下來，打眼一看，便覺得有些驚詫，隻見這偌大的門楣，那匾額上鐫刻的“俞宅”兩個字頗有氣勢，宅門微深，一左一右兩個石獅子，也是威武得很。

水仙跟在杜懷聲身邊，看著這高門闊院，她也有些吃驚到了。

俞澤幫他們把箱子拿下來，隨後做出“請”的手勢：“懷聲，這便是我家了，進去吧。”

杜懷聲頷首，他踏上那台階，不疾不徐，俞澤跟在他身旁，兩個人並肩走著，水仙在後麵，同俞家的管家俞誠一起走著。

入了門，往裡走，便是一座三進宅院，後帶一個花園，花園後麵，又還有三個單獨的院子，偌大的圍牆包裹著的，是個富貴門庭。

一群人穿過回廊，過了前頭的三進大院子，俞澤帶著杜懷聲往後頭走，他一邊走一邊開口：“家父不在，想必又是去鋪子上了，晚上才回來。懷聲，你就隨我住在後麵的蘭園好了，另外兩處院子，一處是我姐在住，另一處則是我母親，互不乾擾，你也不怕衝撞了什麼。”

杜懷聲想著隻用住三五幾日，倒是也不必交代得這麼清楚，他點頭，微笑道：“多謝俞先生了。”

俞澤聽他還叫俞先生，有些無奈地開口道：“懷聲，還是叫我俞澤吧，先生兩個字，未免太過於疏離了。”

杜懷聲也不拒絕了，順坡下驢：“也好。”

行至花園中，抬眼便是一棵偌大的榆樹，旁邊假山相掩，其間種著些許名貴花木，一旁還有個小池，池水不深，種著小蓮，彩色鯉魚穿行於水底，倒是格外雅致。

小池的另一旁，則是一個偌大的紫藤蘿花架，花架下有圓桌石凳，還有一個吊籃搖椅，此時那乳白色的搖椅正一晃一晃，一身雪色旗袍的纖細人影側對著他們，雪白纖細的手指拿著一本書，輕微翻動著。

隔得太遠，看不清楚容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杜懷聲卻莫名覺得心頭一顫。可能是藤蘿太美，他想著，不自然地彆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