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 他一穿著衣裳,就覺得身邊貼著靈……(2 / 2)

以鏡為媒聘風月 星一田 5058 字 11個月前

靈均道:“老先生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用不著管他的,他使喚你都使喚習慣了,會白白放著一個苦力不要?”

狐狸依舊愁容滿麵。

靈均在他身邊坐下,問道:“你又夢見你的母親了?”

狐狸低著頭,說道:“我夢見她被伏妖師所殺,夢見那些人挖掉了她的眼睛,血流了一地。”

靈均在心裡歎氣。

幾百年了,狐狸總是不能忘記他的母親,從前的時候,狐狸從噩夢中醒來,靈均尚且能夠把他抱在懷裡,用手去順他被汗浸濕的毛發,直到他再度安然地睡去,但現在不行了,現在狐狸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不知怎麼,靈均竟有些愛莫能助,隻是把燭台放在床頭,說道:“睡吧,過去的事情,不必想的太多。”

說完,便轉過身,狐狸想去抓他的衣袖,卻抓了個空,他就那樣看著靈均走到房間的另一側,那背影在黑夜裡顯得十分飄忽,又好像是一個遙遠的暗影。

狐狸怔怔的,身上的汗乾了以後,就不免覺得冷了,打了一個寒顫,依舊呆呆地望著靈均那張床。

床上的簾子已經放下,薄薄的一層紗簾,像陣煙似的在黑暗中飄動,靈均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印在那簾子上麵。

狐狸恍惚起來,總覺得那裡好像躺著兩個人,他們都側著身,麵對麵地躺著。

很久很久之前,他就那樣躺在靈均的身邊,一睜開眼,就能看見睡夢中的靈均,他常常是平躺著睡的,側臉輪廓鮮明,高挺的鼻子,流暢的下頜骨,好像天神一般。

看得狐狸心裡像有火在燒一般。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在靈均的唇上摩挲打轉,那綿軟鮮潤的唇瓣,在他指尖上,有如玉脂軟膏。

有幾次,靈均被他弄醒了,卻也隻是笑著嗔怪一聲,“彆鬨了狐狸,快睡。”

狐狸就這樣怔怔地想著,燭火熄滅了,紗簾上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才側身躺下來,依舊是呆呆地睜著眼。好像心裡麵有些東西在生長蔓延。

***

到了元宵,竹齋的幾人到凡世裡來看燈會。

兩女妖精一時便沒了人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老先生也隻管和蘇遲君到戲樓裡去聽戲喝茶。

靈均與狐狸兩人便在那大街上走著,見河裡有遊船,遊船上明燈晃晃,月光煙色迷離,便上船坐了一會,瞧那河裡的水燈。

上了岸,街道兩邊皆是賣玩意的攤子。

一攤子前掛滿了麵具,各式各樣都有,有那凶神惡煞的天王麵具,有那嬉皮笑臉的猴子麵具,也有那美人綽約的嫦娥麵具……

因這邊街上來往的人,不管大人小孩皆都戴著麵具,靈均與狐狸也想買一張來戴戴。

靈均正挑時,狐狸卻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扒拉出一張奇特的麵具來。

這麵具右半邊是一幅天神像,眉眼明朗,流露出一種感懷眾生的慈悲相,左半邊卻是一副鬼怪麵容,青麵獠牙,凶神惡煞。

狐狸不禁問那攤主,“這是何麵具?”

攤主走到前頭,說道:“這是神鬼麵具,一半神,一半鬼。”

靈均道:“這麵具倒是奇特,與眾不同。攤主,不然你再找一張這樣的出來,我們兩人皆戴這一麵具。”

攤主便翻找了起來,找了一通,竟沒再找著一張同樣的。

狐狸將神鬼麵具遞與靈均,“哥,你戴這一張吧。”

靈均道:“你先看見的,你戴吧,我隨便的,隻是圖個熱鬨有趣罷了。”

遂隨手在攤子上拿了一張麵具,與攤主付了錢,兩人便都戴上了麵具,混入人群之中。

狐狸隻顧記著靈均的那張麵具,怕走失了,找不著他。

***

過了元宵,便要張羅兩間屋子的事情。

羌蕪的母親青黛君特意來看望羌蕪。青黛君是老先生的另一個伺童,她專替老先生編撰《萬妖譜》。

母女倆的性格如出一轍,都愛在外撒潑,所以青黛君不常在竹齋待著,自羌蕪出生後,也是老先生一直在替她養著。

青黛君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自然是高興得了不得,替她張羅起閨房來了,鬨得那叫一個歡騰。

三個女妖精整日裡爭個不休,三個人三個主意,一個覺得要這樣,一個覺得要那樣,為著這事,還吵了起來。

羌蕪道:“銀鈴,那裡有老鼠,你吃不吃?”

銀鈴道:“羌蕪,那裡有狗尾巴草,你啃不啃?”

吵著吵著,還打了起來。過了半日,又像沒事一樣。

倒是狐狸這裡,安靜得多了。

不過一兩日的功夫,房子便收拾好了,但也隻是修葺了屋頂,把破舊的門窗換了。屋裡原先的一應雜物全部搬了出來,隻在裡麵添了一張床,一口櫃子,一張書桌。

此外,也沒什麼東西了。

看著十分簡陋,不過窗明幾淨,倒也十分清靜。

靈均看了,不免有幾分憂傷之感,好像狐狸隻是暫居此地,終歸不長久似的。

過了半日,他又搬了幾株花草來,說這樣看起來倒有些生氣。

這些花草本來也都是狐狸養的。

狐狸沒說什麼。

靈均回了自己的院落,坐在廊下,心裡更加空落落起來,好像要永遠見不著狐狸似的。他那院子離自己的住所也有些遠,或者說,離誰的住所都遠,門前也隻有一條石板小徑,想想都覺得荒涼。

狐狸把自己的幾件衣裳從靈均的櫃子裡收拾出來時,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偷拿了一件靈均貼身穿的舊衣,直等到放進新住所的櫃子裡後,才反應過來。

恍恍惚惚的,心裡撲通撲通地跳著,有一些驚慌,卻也有一絲喜悅。

忍不住把自己的臉貼到那衣衫上去,衣衫上若有似無的,有一些靈均的氣息。

像嗅著春日裡的花,他覺得那氣息很是醉人。

漸漸的,狐狸便把這舊衫穿到自己身上去了。

因為是貼身的衣服,也不會有人發覺,他一穿著衣裳,就覺得身邊貼著靈均。

好像還是小時候,做噩夢了,可以抱著靈均睡,聽他睡夢裡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