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寒意森森。

靈均走到房門前，不知吾還是站在他身後，略有些支吾之意，須臾，拿出一隻匣子來，說道：“哥，這是給你的。”

他握著匣子的手指是蒼白的，皮膚有些緊繃，像是讓夜風吹的。

靈均接過匣子時，手指不小心與他相觸了一下，那手指果真是冰冷的，這點涼驚得靈均心頭一顫。

他忍不住抬眼望向不知吾，看到他那在黑暗之中灼熱的目光時，隻覺得自己的兩隻耳朵驟然燒了起來。

這是狐狸頭一次買東西給自己。

心裡有幾分詫異，他怎麼突然想著買東西給自己？

便把匣子打開來看，裡麵是一隻銀色的發冠，鏤空花紋，十分精致。

狐狸，怎麼知道自己的發冠壞了？難不成是自己的房裡有他的一隻眼睛？

不知吾的心像是與靈均的心連通了一般，不必過問便解了靈均的疑惑，說道：“路上閒逛，恰好看到。”

靈均淺淺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收下，說道：“正好，我這戴著的一隻壞了，正想著買一隻來。”

不知吾也輕笑起來，那笑雖然淺，如淡淡的月痕，但看得出，是難得的發自心底的高興。

“那麼，哥，你早些睡吧。”

說完，自己卻也不走，直看著靈均進了屋，將門掩上為止。

.

一夜無話。

第二日，靈均起了個早，洗漱完畢，便將昨日裡狐狸買給自己的那隻發冠束了上去。

新的這一隻倒是適合得很，舊的那隻，看了看，想來也是尋常之物，不用了也不必留著，便丟到了紙簍裡。

到了巳時，羌蕪像個吊死鬼一樣地來哭訴了，靈均便知道，昨天晚上一定是羌蕪輸了。

羌蕪道：“我就輸了一票，要不是那個短命秀才進來投了銀鈴一票，我才不會輸呢。”

靈均想起銀鈴來了，卻發現她並不在房裡。

羌蕪又罵道：“找野男人去了。”

***

外頭街道上忽然起了一片喧嘩之聲，竟是昨天那個匆匆跑入飯館的女人在鬨騰。

這女人像瘋子一般，抓到人就問：“我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聲嘶力竭地喊著，過了一會兒，一夥人跑了來，當中一個男人一把將這女子抱住，顯然是這女子的丈夫。拖拉硬拽的，把這女子帶走了。

看女子的樣子，應該是個小富之家。然而奇怪的是，她是自己把孩子抱進飯館的，怎麼會毫不知情呢？

靈均思忖，難道，真的是中了邪風？

他回身望去，那山上翠色盎然，綠意森森，雖有狐妖做巢，倒也不似一般的妖邪之地，太陽底下，無一點陰森之象。反而有點風水寶地的樣子，實屬稀罕。

街麵上還有些人在交頭接耳。隻聽得，此婦人名叫蘇莫，是從異鄉嫁來此地的，那回，在送嫁路上……

正聽時，身後的樹葉忽然嘩嘩作響，從東南方向上來刮來一陣風，這風裡有點硫磺的氣味。

靈均猛然疑心，是那山上在燒什麼嗎？

他不由地皺眉：“看來，得趕緊上山查看查看。”

一回頭，差點撞上身後的不知吾。他神色凝重，仰望著那座高山，眼底裡略有些踟躕之意。

他未曾察覺靈均的目光，靈均便也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問道：“那山，讓你想起什麼來嗎？”

不知吾望向他，搖了搖頭。

狐狸兒時的事情，一律都想不起來了，隻記得洛陽城裡母親慘死時的景象，而這之前的事情，他則一概不知。

但那山還是給不知吾帶來了不安，他那如孤狼般的眼睛裡流露出一股焦慮，有些時候，隻覺得他是在無聲央求靈均：千萬彆到那山上去。

靈均卻道：“待銀鈴回來，我們就起身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