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又有人來敲門，進來的是一個鼠精，一臉的賊頭鼠腦相，拎著一個血淋淋的包裹，裡麵是一副皮相，想賣給鍋爺。

鍋爺道：“你怎麼不自己用呢？你看你自己修的那副皮相，一看就是相由心生。”

鼠精道：“我一個雄的，怎麼去披個女人的皮相？”

鍋爺道：“你們老鼠的本相，一眼看過去哪看得出是雌是雄，你不說與人聽，誰知道你底下長著個什麼！”

話雖如此，還是把皮相拿出來看了。那皮相大致完整，由於扒的手法不太對，有幾處破損，要補。

不過皮相著實不錯，是個貌美女子，瞧樣子，應該是從狐狸身上扒下來的。

鼠精道：“您老眼力不錯，這就是從紅狐狸身上扒下來的，還是樹屏山上的紅狐狸。”

東馬龍也來細瞧，往那皮相裡吹了一口氣，那軟趴趴的皮相便立了起來，模樣身形也都顯現出來。

是一幅清秀可人的模樣，鵝蛋臉，杏仁眼，尖俏鼻子，丹霞紅唇。

鍋爺道：“這皮相你是怎麼搞到手的？”

鼠精道：“我運氣好，撿來的。這紅狐狸剛死，剝的時候，才死了不到一個時辰。”

鍋爺道：“來路不明的皮相我可不收，到時候容易惹禍。若這皮相經由我手賣出去了，到時候皮相原主的親人看到了，一打聽，說不好就要來找我麻煩。”

鍋爺又轉頭與靈均解釋：“這種事情，就好比尋常人家的祖墳被挖了，人穿著他太爺爺的壽衣在街上走，被認出來，你說，要不要被打一頓？這可是損陰德的。”

但鍋爺隻是表麵上這麼說說，一來，顯得他這個人正派，二來麼，他好壓價，跟人說這東西不好收，那賣皮相的人自然就會把價壓低了。

他其實腦子精著呢，在扶雲鎮收的那些好皮貨，私下裡都會轉手給其他遠在千裡之外的皮相鋪子，這樣一來，就不容易惹麻煩。他跟東馬龍私下的交易多得很，你轉給我，我轉給你的。

鼠精道：“得了，爺，您彆糊弄我們了，誰不知道爺有門路，再難的生意也沒有做不成的道理。爺給個價吧，反正這扶雲鎮也沒人收這皮貨，我要麼自個兒藏著，也無非是讓這皮貨爛了，賣給您，就算是給您敬個孝道。”

鍋爺伸出五個手指，搖了搖，說道：“五十兩。”

鼠精有些失望，朝那狐狸皮相看了幾眼，說道：“哎，那就五十兩吧。”

鍋爺把那抽屜一拉，用兩隻指頭撚出一張票子來，鼠精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了這票子，跟鍋爺做了幾個揖，方才離開。

東馬龍看得一愣一愣的，鍋爺這生意也委實太好做了些，這副皮相，他隻要稍加休整休整，熨熨平、熏熏香，轉手少說也要賣個兩三百兩。

鍋爺這做生意的心也著實黑了些。

鼠精前腳才走，後腳又來了一個妖精，是隻蜥蜴精。

這女妖精一臉的濃墨重彩，妖豔十足，還是四隻小妖精抬進來的，好像腳不能沾地。

她大概有五六百年的道行，也不知她什麼身份，鍋爺對她頷首彎腰，笑眯眯的。

顯然，是位貴客。

那蜥蜴精看見這屋子裡有兩個俊美的男人，一下子春心蕩漾起來，在兩個人之間搔首弄姿。

不知吾一臉的厭惡之情，蜥蜴精沒趣，覺得靈均還溫和些，便不時地與靈均搭訕，拿隻帕子在他麵前甩來甩去。

原來，這蜥蜴精是扶雲鎮裡最響當當的歌姬。常人若是想聽她彈奏，就要獻一碗血給她。

她太過縱欲，過度沉溺於聲色，所以身上皮相老得快、透支得快，沒幾年功夫，就變成了殘花敗柳，又要重新換新的皮相、改新的名字，再繼續騙錢騙色。

她今晚來，就是要在鍋爺這裡定製一張新皮。

她把一幅畫往桌上一推，那畫軸展開了，畫上是個美人。

小夥計拿燈來一照，靈均便看到了畫上的女子，心裡一驚：這女子，不就是把孩子抱進飯館裡的那個女人蘇莫嗎？

東馬龍與鍋爺一看這畫，便異口同聲道：“巧了。”

蜥蜴精笑道：“巧了，是什麼個巧法？鍋爺，我要這副皮相，你就給我修這一副吧。”

鍋爺道：“這我可修不出來。”

蜥蜴精的笑僵在了臉上，“怎麼修不出來？”

東馬龍道：“因為這皮相是上乘佳品，價值連城。這皮相好看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穿上了這層皮相，任憑誰都看不穿你的本相來，就是竹齋的那位守鏡老先生來了，也隻能覺得你是個人。”

靈均一驚，所以那女子蘇莫，其實是披著人皮的妖精！

蜥蜴精道：“這麼玄乎嗎？怎麼說的我有點不信。”

東馬龍道：“這皮相，就是我店裡丟失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