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靈均先去看了不知吾,想問問他傷勢如何。
不知吾隻得脫了上衣讓靈均看。他身上依舊滿是淤痕,不見得好,那藥竟一點用處都沒有。
靈均便握住了他的手,為他灌入靈氣,不知吾不想耗費他的靈力,幾番將手掙脫,但靈均卻不由分說,隻管點住不知吾身上的兩處穴道,將一股清明之氣灌入他的血脈,才眼見著那些淤青消了下去。
靈均起身,說道:“我要去布陣招魂,你夜裡不要出來。”
不知吾“噌”地一下站起身來,坐臥不住,無論如何也要與他一同前去,靈均無奈,說道:“那你替我畫符吧。”
出得門外,先是擺陣,這陣與那泅風陣相呼應,是老先生早上言傳的。
這陣才布下,山上便風聲大作起來,一時,幕天席地,黑雲翻滾,鬼哭狼嚎。那陣散發出道道金光,直刺天空,仿佛是拔地而起的一根根擎天石柱。
景象果真壯觀,老先生果真名不虛傳。
但才高興沒幾時,就覺得不對勁了,有一股莫名的力道仿佛在撕扯著靈均,那力道是從四麵八方而來,要將他往四麵八方拽去,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張開了,使不上氣力來,忽然一陣風刮來,他隻覺得自己被卷入了漩渦之中。
像一片葉子似的在水流之中打圈,一陣天旋地轉過後,靈均從半空跌落下來,後腦勺著地,好是一陣暈眩。
睜眼,是在那浮宮之中。
銀鈴聽到聲響,跑來了,見是靈均,卻大叫一聲,“不好,你也被勾魂了!”
靈均方才察覺,難怪後腦勺著地,隻有眩暈感,沒有頭痛感,原來自己也僅是一魂魄了。
那蜥蜴精慢悠悠地走來,亦是扭扭捏捏的瘋癲模樣,甚至還唱起歌來。
銀鈴抱怨道:“她都唱兩天了,我快被煩死掉。好在唱的倒是不賴,畢竟她是個歌姬,要是是像羌蕪那樣的破鑼嗓子,我還不如就地魂飛魄散。”
靈均道:“你們在這裡待了兩日,有什麼發現嗎?”
銀鈴道:“有,我發現了第三個魂。我帶你去看。”
說罷,銀鈴便領著靈均出了浮宮,兩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銀鈴隻管往山穀裡走,七拐八彎的,又見眼前一處山坳。
那山坳仿佛一隻碗,四麵是高聳的山岩,那些山岩上怪石嶙峋,石頭尖俏直刺天空,又像是一柄柄刀劍。
有三根突兀的石柱就立在那空地之中。
靈均驚道:“這是三角樁,布生魂陣的!”
銀鈴走到其中一根石柱前頭,說道:“你過來看。”
說著,她伸手在那石柱上敲了敲,那石柱上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來,人影身上鐵鏈纏身。
那人瞳仁發白,驚駭地看著銀鈴,“我怎麼還沒死?我不是應該死掉了嗎?他們都死了,怎麼就我還沒死?”
銀鈴道:“這是他第三次對我說這樣的話,他好像十分驚訝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靈均走到前頭來看,雖然此人影披頭散發,眼神驚恐,但還是被靈均認了出來,這就是那日在迷陣裡發現的第二幅畫上的男子。
靈均道:“你叫寧亦燭?”
那人影的眼眶瞪圓了,直愣愣地看著靈均,“你認得我?寧亦燭,寧亦燭……我都快忘了,我還有這麼個名字。”
靈均問道:“你是被鎮壓在這石柱裡的?”
寧亦燭點頭。
靈均道:“什麼時候被鎮壓的,鎮壓多久了?”
寧亦燭眼珠子向額頭翻去,思量了須臾,說道:“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天師卷土重來,刺桐花再次出現的時候。”
靈均道:“天師把你們鎮壓在這裡的?”
寧亦燭點頭。
靈均道:“鎮壓在此處的另外兩個人,一個叫寧青柚,一個叫寧熏冉?”
寧亦燭點頭,“你怎麼知道?”
靈均道:“我看過你們的畫像。”
他心裡思索著,寧青柚已經死了,那寧熏冉多半就是鍋爺的兄弟,因為那一日聽刺蝟精說,鍋爺剛死了兄弟,所以,想來就是這寧熏冉。兩個人突然死去,那便意味著生魂陣被破了。
可是,為什麼這一個卻活著?
靈均不免細看他,看了片刻,才發現這人也不過隻一點點的散魂而已,運氣好罷了,可是這點散魂還不如不留,因為它隻能永遠地附著在石柱上。
靈均又問他,“什麼人破的陣法?”
寧亦燭道:“一隻紅狐狸。”說著,他渾身抖動起來,像背癢似的,鐵鏈隨之嘩啦作響。
靈均思忖道:“這生魂陣是要鎮什麼?”
寧亦燭道:“這陣不是用來鎮壓的,是用來防守的,你看那些怪石,是不是都直刺天空,那些其實都是刀劍。刀劍朝內的,才是鎮壓,朝外,那叫防守,天師就住在這陣中。”
靈均駭然一震,所以老先生弄錯了一件事,這生魂陣不是用來驅動泅風陣的,而是用來讓天師藏身的。
靈均與銀鈴兩人登時麵麵相覷,不免毛骨悚然。
靈均問道:“那天師是誰?”
寧亦燭道:“不知道,沒親眼見過,就隻一團黑影,誰知道到底是個什麼鬼玩意。”
忽然間,他哈哈哈大笑起來,開始數數,“一,二,三,三個,夠了,夠了,哈哈哈哈,你們馬上就要被拿來作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