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發信人 你還記得,十年前,海莊的……(2 / 2)

你相信嗎 俞不愚 14716 字 11個月前

還是範嶽,第一個走了進去。

他在牆角摸索著,說:“你們等等,我把燈打開。”

我們三個並排站著,突然聽到林瓊靈不滿地對著餘嘉琪說:“嘉琪,這桌子上什麼東西啊?黏糊糊的,好惡心哦。”

猛然一陣強光。

是頭頂的吊燈亮了。

我們才看清,桌子上黏糊糊的,是厲原的殘肢。

還有滿牆滿地的血。

“啊啊啊啊!”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我的耳邊一直回蕩著林瓊靈的尖叫。

她抓著餘嘉琪的衣服,手指上一條條青筋,絲毫不肯鬆開。

餘嘉琪雖然也在發顫,但還是強忍著拿出手機,“靈,我要報警。”

我守著厲原的屍體。

他的眼睛不肯閉上,死死地望著我。

彷佛充滿了怨毒。

警察很快到來了。

短短幾天內,小小的海莊已經接連發生了兩起命案。還全部都是以如此殘忍的手法對死者進行殺害,簡直是聞所未聞。

我們沒有主動提起“一高女生碎屍案”。

過來的兩個警察大概也是從外地調過來的,他們大聲斥責著要我們不要破壞案發現場,然後就把我們趕到了外麵的荒草地裡。

一個警察在裡麵拍照取證,另一個警察拿著筆記本,懷疑似地掃了我們四個一眼。

“你們這個時候回海莊,是乾嘛?”

“是在準備高中校慶。”範嶽搶先答道,“我們跟他約好了今晚見麵,呃,去看看高中,還有初中老師。”

“是啊。”林瓊靈已經緩過來了,她抽抽嗒嗒地說,“可是給他打電話,他都不接。我們才來找他的。”

警察點點頭,衝著屋內喊:“喂,小李,看沒看見死者的手機?拿回警局,那是證據!”

過了一會,從屋裡傳出小李的回答:“什麼手機啊,根本沒有手機!不僅沒有手機,這個死者怎麼連左腳都少了。嘔,惡心……”

警察問了幾個問題後,便要我們回去了。

但他特意叮囑我們,要我們這幾天不要離開海莊。我們四個和馬柏言,還有厲原認識,不說有重大作案嫌疑,但身上可能也帶著破案的線索,隨隨便便放我們回城,很不利於案情進展。

此時已經淩晨了。

回家的路上,我們很少說話,每個人都隻覺得沉重。

好像頭上有一柄巨大的斧頭,隨時可能落下來,砸到任何一個人的脖子上。

海莊是一個狹長的村子。

我們四個的家在一條路上。

林瓊靈很快就要和餘嘉琪訂婚了,現在搬到了餘嘉琪的家裡麵。

這是一棟三層住宅,餘嘉琪的爺爺奶奶住在一樓,兩個人平常也不管什麼事。

我們在餘嘉琪的老宅子前停下,路燈昏黃的光照下來,四個人的影子影影綽綽的。

這時候,林瓊靈小聲地說了一句:“她會,把我們一個一個,都殺掉嗎?”

過了一會,餘嘉琪歎了一口氣,“靈,彆想這些了。”

林瓊靈叫道:“你隻會做縮頭烏龜,難道你要這樣等死嗎?如果不找到幕後黑手,我們都會被碎屍萬斷死掉的!”

林瓊靈雖然脾氣蠻橫,但她說得並沒錯。

範嶽點點頭,語氣嚴肅,“是,找到凶手是我們唯一活下去的出路。”

可是我們現在毫無頭緒。

馬柏言死了,厲原死了,下一個該是誰呢?

林瓊靈抱住餘嘉琪的脖子,緊緊摟住他,“嘉琪,你會保護我吧,不論出了什麼事情,你都不會讓我受傷害的,對嗎?”

餘嘉琪拍拍她的背,低聲安慰她,“當然,我是你男朋友啊。我不保護你,誰保護你呢?”

過了幾天,林瓊靈在微信群裡麵約我們幾個去炒雞店見麵。她說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聯想到上次分彆時她說過的話,我以為是有了什麼凶手的線索,因此準時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所有人到齊後。

她鄭重其事地說:“我們逃吧。”

“逃到彆的城市躲一陣吧。”

範嶽首先反對,“不行。警察現在都在盯著我們四個,先不說接下來的連環殺人是不是一定會發生,但是你這時候逃跑,明顯給人的感覺就是畏罪潛逃。”

我也不願意,我不想和司法機關惹上麻煩。

沒想到的是,這次連餘嘉琪都沒站在林瓊靈那一邊。

他有些猶豫地說:“靈,我們家雖然和警局有點關係,但莫名其妙地消失真的不好和人家交代啊。這樣吧,你給我幾天時間,我托關係去跟他們商量商量,行不行?”

林瓊靈哼了一聲,“真的嗎?你說話什麼時候算數過?”

餘嘉琪有些委屈地看著她,“你什麼意思啊。”

這次見麵有些不歡而散,林瓊靈和餘嘉琪甚至吵了起來。

臨到分彆的時候,餘嘉琪拽著林瓊靈在角落裡給她道歉。

林瓊靈大聲說:“這裡這麼多人呢,彆讓人家看笑話。晚上去沙地咱倆單獨聊聊?”

餘嘉琪低著眉眼,“回家說不行嗎?”

“我不願意看到你爺爺奶奶。”林瓊靈越說越來勁了,“你先過去,我收拾收拾就到。”

走到我們桌子旁的時候,林瓊靈特意停下了腳步,敲了敲桌子。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你們心裡麵還有點竊喜吧。”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範嶽把水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聲音沉冷。

“那好。”林瓊靈哼了一聲,“範嶽,你高中的時候喜歡聞泠吧,好像還對人家表白過。那現在這個事件,是不是你為了聞泠,在蓄意報複呢?”

“你……”範嶽猛地站起來,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不淡定的樣子,耳根都紅了,“你不要血口噴人!”

“真的還是假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她又轉向我,“柳渝,你也是一樣。高中的時候,你不是最喜歡標榜什麼姐妹情深,說聞泠是你的好閨蜜、好朋友,那你現在是不是,也要替你的好朋友招魂呢?”

“瓊靈,你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反駁回去。

“那可不一定。”

“照這樣說,那誰都有嫌疑。”我瞪著她,突然冷靜下來,“就連死掉的馬柏言和厲原也一樣。我們要想清清白白地在這個世界上活著,不是隻有殺了其他所有知道那個事情的人嗎?”

林瓊靈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一跺腳,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直直地便離開了炒雞店。

範嶽扶住我,在我的身旁坐下。他說,“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

他歎口氣,“林瓊靈一向神經兮兮的,你不用理會她。”

“嗯。”

他看了看我,“你是女孩子,後麵的事情不用擔心,還有我呢。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的父母都去世了。

所以海莊的這棟老宅,我是一個人住。

我正在臥室收拾衣物,突然聽到大門那裡傳來“啪啪啪”猛烈地敲打聲。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海莊的街道上無人出行。

會是誰呢?

“誰啊?”

我一邊喊著,一邊匆匆地走去開門。

沒想到打開門。

進來的竟是一臉慌張的林瓊靈。

“柳渝、柳渝……趕緊逃吧……”她話都說不連貫了,上下嘴唇不停地哆嗦著,兩隻手抓著我的衣角。

她的手指顫抖地厲害,我低下頭去看,才發現那手上全是血。

把我的衣服都染紅了。

“你慢點,怎麼回事?先進來。”我拉著林瓊靈的胳膊,把她摻進臥室。

她坐在椅子上,渾身還在不停地抖。

“快逃、快逃……”她喃喃低語,然後突然握住我的手,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我,驚聲尖叫。

“範嶽是凶手!所有人都是他殺的!”

“你說什麼啊?”我撇開她的手。

“真的。”她又上來抓我,“在店裡麵,我不是約了和餘嘉琪見麵嗎?我讓餘嘉琪先去沙地,然後故意看你和範嶽那段時間誰離開了家裡。範嶽果然在那段時間裡也去了沙地!我等範嶽走後,再去沙地找嘉琪,他已經死了……和厲原他死得一樣慘……”

說到這裡,林瓊靈哭了出來,她胡亂地用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擦著臉上的淚水,哽咽地說:“那麼多血……這些,都是嘉琪的血……”

“那現在該怎麼辦?”我無比的冷靜。

“還能怎麼辦?”林瓊靈的抽噎聲也停了下來,“範嶽下一個就會殺死我、或者你!嘉琪的家也不安全了,我們必須立刻就去火車站!”

“林瓊靈,你真的好狠啊。”

突然,一個聲音從門那邊傳了過來。

“高中時候,你就可以裝作一個膽小懦弱的樣子,讓聞泠去替你擋那一刀,害她去死。現在,為了活命,又不惜讓自己談婚論嫁的男朋友作誘餌,來試驗出誰是凶手。你真是蛇蠍心腸啊。”

站在門口的,是範嶽。

他渾身是血。

隨手拋過來了一個袋子。

那袋子沒封口,咕嚕嚕地滾出了小半截胳膊。

“啊——啊——”我的耳邊回蕩著林瓊靈的尖叫聲,“凶手!凶手!”

但範嶽並沒有讓她一直喊下去。

他提起手中的尖刀,捅向了林瓊靈的心臟。

血從林瓊靈的身上湧了出來。

她像是一個碎掉的娃娃,臟兮兮地,瞪著空洞的眼睛,看著我們。

範嶽把刀子往桌上隨手一扔,拿起抹布,擦了擦手。

有些血已經乾涸了,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最後一個了。”他說。

“範嶽,厲原的手機在你那裡嗎?”我問他。

“嗯。”他從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款最新款的蘋果,遞給我。

“人臉識彆解鎖,破解起來確實費了一番力氣。”

我笑笑,“還好你是程序員,基本功紮實,要換了彆人,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

我大拇指往上一滑,屏幕保護輕巧地解開,露出主頁麵來。

背景是一個非常暗黑風格的血腥畫麵。

我點開照片圖庫。

有許多我和聞泠小時候的照片。

果然,他找到了知情人。

我把那些照片一張一張地刪掉。

然後把手機扔到了馬桶裡。

範嶽走近我,他說:“聞汐,再也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

怎麼會呢?

我把玩著範嶽扔在桌上的那把刀,低聲說,“不對,還有你啊。”

我叫聞汐,和聞泠是孿生雙胞胎,直到高中,我們都在一起長大。

她性格活潑,學習又認真,特彆讓人疼愛。

我的性格就要恬淡一些,常常喜歡一個人相處。

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之間真摯的感情。

初中畢業那年,我們的父母離婚了。我被判給了父親,聞泠則跟著媽媽。

母親沒什麼正式的工作,她的老家在一個沿海的漁村,叫做海莊。

聞泠的高中,就是在海莊一高度過的。

和聞泠分彆時,我很難過。我們是姐妹,但我卻可以留在蛟市享用優質的教學資源,她卻要在一個偏僻的村莊經曆人生重要的三年。

聞泠安慰我,“姐姐,沒關係的。不過三年罷了,高考後,我們可一定要去同一所大學呀。”

但我卻沒有在大學的校門等到聞泠。

等到的,是一個她慘死分屍的噩耗。

我一直想,聞泠幫助同學,敬愛老師,處處與人為善,為什麼會被殺。

我去一高的論壇找答案,結果關於“分屍案”的帖子上卻這樣說,說聞泠放蕩、惹是生非、活該去死……

這不可能!

我和我的妹妹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我知道她是什麼人!

我披了一個小號下去對線,卻被一個個不知道哪裡雇傭來的水軍噴的難以招架。

我一個人無法為聞泠辯駁。

但這卻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是一場對聞泠有預謀的誣陷。

關於聞泠死亡的真相。

我調查了好幾年。

終於確定了六個人:林瓊靈、範嶽、厲原、餘嘉琪、柳渝和馬柏言。

林瓊靈、柳渝和聞泠三個人是所謂的閨蜜。

三個人都長得挺漂亮,在班裡也蠻受矚目。聞泠擔任班乾部,學習又好,熱心腸,沒有人不喜歡她。林瓊靈有些小太妹的感覺,和校外的許多男生走得近,個姓張揚不羈。柳渝則性子平淡,在外人看起來,更像是林瓊靈的小跟班。

一切的發生毫無預兆。

林瓊靈和班上的餘嘉琪談戀愛,但也同時和校外的厲原保持著曖昧關係。

厲原在那時,就已經是海莊惹不起的混混了。

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說他女朋友背地裡麵給他帶了綠帽子。

像厲原這樣的刺頭,怎麼可能忍受這樣的侮辱。

他怒氣衝衝,說一定要和林瓊靈談個清楚。

氣頭上的厲原,可以拿著刀子在街頭上和一群人乾架。

林瓊靈不敢單獨去見他。

但也不敢不見。

便央求柳渝和聞泠陪著她。

地點訂在了他家附近的一處老宅,他常常和她去那裡約會。

先到的是三個女生。

聞泠心思縝密,她知道厲原不好惹,所以還給班長範嶽和好學生馬柏言打了電話。

男生中,她和這兩人走得比較近。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她告訴他們,就算自己不能勸服厲原,起碼把老師或者家長找過來。

直到晚上,厲原才過來。

來這之前,他喝了酒,還和其他人吵了一架,心情本來就不好。

敲門的時候氣勢洶洶,“咣咣咣”用力砸門,吼著,“林瓊靈,你個臭婊子,給我開門!敢給老子戴綠帽子,看我今天不活剝了你的皮!”

屋裡的三個女生瑟瑟發抖。

林瓊靈抱著柳渝的胳膊,眼淚都嚇得流了出來,一直不停地問:“怎麼辦、怎麼辦?”

柳渝小聲說:“我們誰都彆出聲。過一會,他自己就走了吧。”

“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林瓊靈斥責道,“這次他走了,下次肯定更生氣,覺得我們放了他鴿子!”

柳渝不說話了。

“乾脆你替我出去和他說一聲吧,他又不怎麼認識你,肯定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林瓊靈突然對柳渝這樣說。

柳渝一愣,立刻瘋狂地搖頭,“不、不……我可不敢。”

“懦夫。”林瓊靈罵道。

屋內又陷入了沉寂。

“也許、也許聞泠可以……”柳渝抬起頭,悄悄看了一眼聞泠。

聞泠在班上還是挺有威望的,所以一開始,林瓊靈並沒有直接要求聞泠。

柳渝給她開了一個口子。

林瓊靈抬起頭,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央求道:“泠,我真的不敢出去見他。求求你幫我出去和厲原說一下,我真的和嘉琪沒什麼關係,讓他放過我吧。”

看到林瓊靈這個樣子,聞泠實在不好意思拒絕。

她出去了。

林瓊靈用力把門關上。

門外,聞泠把林瓊靈的原話告訴了厲原,但是那天的厲原發了瘋。

他什麼都聽不進去。直接從背包裡抽出了刀,一下子捅入了聞泠的身體。

一下又一下。

聞泠拍著門,可是沒有人給她開門。

她拿出手機,給馬柏言和範嶽打電話。

沒有人接聽。

其實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這棟老宅。

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厲原的暴行,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製止。

她絕望了。

血從她的身下湧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她的朋友們都在她的身邊,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她大概是,死不瞑目。

我的妹妹,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

殺死她的隻有一個人。

但把她推向地獄的,卻有六個人。

這六個人,懷抱著一個共同的罪惡秘密。

餘嘉琪是真的心疼林瓊靈,他半夜被林瓊靈叫出來,要他動用警局的關係,彆讓案子查得太深。

至於論壇裡長長的“分屍案”帖子,也是他來起草的。

目的不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或者是單純的,把聞泠塑造成一個人人厭棄的家夥。讓她的死,好像是理所當然一般。

他們把聞泠分屍,每個人拿走一小塊,藏在一個地方。

想要故意破壞案子的線索。

於是我的爸爸媽媽,連一個完整的女兒屍體,都沒有看到。

聞泠的葬禮上,母親哭得暈倒在地上。

父親的頭發一夜間全白了。

那一刻,我知道,隻剩下我,可以為聞泠報仇了。

為了這一刻,我不斷地準備著。

我殺死了柳渝,然後整容成她的模樣。

這幾個人差不多已經有十年沒見麵了,彼此都已經生疏,再加上時間帶來的變化本身也比較大。我的替身並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

唯一的麻煩是範嶽。

他原先暗戀聞泠。聞泠死後,他調查了她的家庭,知道了我的存在。

我扮成柳渝出現在大家麵前時,引起了他的懷疑。

既然如此,那我就將計就計。

利用他對聞泠的愧疚心。

拖他下水……

此刻,範嶽站在我的身後。他一直覺得,他和我是一條戰線的。

我隻有一個戰友,就是我的妹妹,聞泠。

我猛地轉過身,拿起那把尖刀,狠狠地刺向範嶽的心臟。

他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一句話說不出來,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跨過範嶽的屍體,跨過林瓊靈的屍體,走向屋子的大門。

掏出一根煙,點燃。

狠狠地吸了一口。

然後把打火機向身後擲去,讓這一整間屋子連同裡麵藏著的一切,燃燒在這一片熊熊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