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遭受了校園暴力,始作俑者是我名義上的弟弟。
後來我生病了不肯吃藥,他跪在我麵前,給我遞了一把刀。
「姐姐,吃一口藥,我就讓你劃一刀。」
1.
周阿姨死了,死的時候還懷有六個月的身孕,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動的手,包括我的父親。
因為那個女人肚子裡的是他的種。
我呆呆的看著他抱著地上的女人哭嚎,傭人們亂作一團,醫生來了,警察來了,有人控製住了我,有人踹了我的心窩一腳,鑽心的疼。
她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她在我耳邊的低語還那麼清晰——
「囡囡,如果你是我的女兒就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怪隻怪,你礙了書嶼的道。」
她的尖叫引來傭人,在彆人眼裡,是我將她從二樓推下去的。她躺在我爸懷裡,明明痛得已經睜不開眼了,卻還要將我最後一軍,「對不起……下輩子、下輩子你做我女兒吧……好不好……」
她死了。
法院判我過失殺人,服刑七年。
我剛剛成年,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有一個光明的未來。那些美好的東西,隨著法槌的落下,一齊被粉碎了個乾淨。
……
我和周書嶼成了姐弟,那年,我十一歲,周書嶼九歲。
周阿姨是我爸初戀,運氣不好嫁給了一個家暴男,家暴男入獄,她拉著周書嶼在人才市場找工作,遇到了我爸。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周阿姨那天,她摸著我的頭問我的名字,說她是來照顧我的,背後有個怯生生的小弟弟冒出腦袋,可愛得像小天使一樣,糯糯的喊我「姐姐」。
她確實是來照顧我的,後來照顧到我爸床上去了。我父母是商業聯姻的關係,我媽迅速分割完財產,卻把我丟下了。
知道他們結婚是在婚禮結束之後,我衝進會場,隻見周書嶼穿著筆挺的禮服,打著漂亮的領結,他的身邊是穿著紅色敬酒服的周阿姨。
嘈雜的會場安靜了一瞬,我爸爸的表情有些尷尬,「囡囡,先回家好不好?」
所有人都在瞞著我。
我看到他給周書嶼夾菜,周阿姨笑得像朵花兒,飯桌上其樂融融,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周書嶼也給我夾菜,我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我嫌臟。」我爸爸想要打我,被周阿姨攔住,「彆打孩子!」
周阿姨一直想討我的歡心,可我覺得,她無論做什麼都顯得假惺惺。從那天開始,我就不和他們一起吃飯了。
後來我做了一件錯事。
那天,我看到我爸爸笑著給周書嶼輔導功課,周阿姨坐在一邊織毛衣。我爸爸見到我時表情有一絲不自在,仿佛我才是那個外人。
明明周書嶼和他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可他對周書嶼的關照卻比我的還多。
——他從來沒有給我輔導過功課。
我在他們結婚後,第一次約周書嶼去後山玩。沒有星星的夜晚,我坐在樹上,看他找不到我,從惶恐不安變成嚎啕大哭。
我隻是想嚇嚇他,可是我爸爸不信。他說周書嶼受刺激後有了心理障礙。周阿姨將我抱在懷裡,眼睛紅紅的像隻兔子,「囡囡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我掙脫出來,將她推向一邊,「不如你也去山裡待一晚,我就不找他的麻煩了。」
我沒想害她的。
明明隻是負氣的話,我沒想到她真的會去,更沒想到她失足跌進河裡,下半生隻能以輪椅為伴。我爸爸知道後打了我一耳光,我的左耳再也聽不見了。
周書嶼從夢魘中醒過來。
他再也不會對我笑了。
2.
七年後——
我給獄警鞠了個躬,他將鐵門打開,「曲音音,以後彆再進來了。」
鐵門仿佛隔著兩個世界,我的閨蜜葉柔紅著一雙兔子眼,妝容精致,記憶中一身藍白的校服被昂貴的小黑裙替代,身後的那輛車一看就不便宜。我衝她微笑,「葉柔,變漂亮了啊。」她衝過來抱住我,肩膀聳動,很快就將我的衣服打濕。
葉柔是唯一一個相信我沒有殺人的人,這些年來,一直是她一個人在為我奔走。她將我接進她買的公寓,房間裡散發著洗衣粉的清新味道。
「音音,你有家了,這裡就是你的家。」
我慢慢的蹲在地上,最終嚎啕大哭起來。
那晚,我和她躺在床上,說了好多話。
說到當年,因為周阿姨下半身癱瘓,我被我爸一巴掌扇聾了左耳,在外國出車禍又斷了左手食指,錯過了伯克利少年班的招新,再也沒法拉小提琴。
說到直至我回國那年,肇事司機依舊逍遙法外。某次文藝彙演,我被誣陷推趙悅下樓,害她上不了台,被周書嶼打暈關在器材室錯過表演,承受了兩年的校園暴力。
說到我父親與我斷絕關係,從來沒有來看過我。而周書嶼接管了公司,江湖人稱「小周總」,生意在全國都乾得風生水起。
真是……好大的笑話。
「你想怎麼辦?」
我把頭埋進柔軟的枕頭裡,半晌笑說:「先找個工作吧,把吃飯問題解決了。」
……
我有案底,找工作找得很辛苦。彼時我正在一家小公司裡麵試,麵試官接了個電話,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擺擺手,「可以了,下一位。」
我頷首,在洗手間裡整理衣服的時候,聽幾名麵試官討論,「猜猜我剛剛接到誰的電話?大老板的,搞不好咱們把她錄用了,自己就得下班走人。」
「有案底的人,還是算了吧。」
我坦然從洗手間走出,似笑非笑的暼了她們一眼。她們嚇得不輕,匆匆走了。
快一個月了,怪不得沒有公司願意錄用我,連奶茶店的活都找不到。
我被針對了,針對我的人也很好猜——曲東沅還在療養,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周書嶼。
3.
接到錄用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菜場,和阿姨為了兩塊五的青菜討價還價。周邊是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對方語氣不耐,「會議還有半個小時開始,你到底來不來?」
「來!」我掛斷電話,丟下一句「我不要了!」就跑,把阿姨高聲揚起的「賣給你!」甩在身後。
我找了個超市儲物櫃,把手裡的菜放在裡麵就往公司趕。
結果自然是沒趕上。
保安以我穿著不正式為由將我攔在公司大門外,「你說你是來工作的,那你的工作牌呢?」
我皺著眉解釋,「半小時前才通知我過來。」保安滿不在乎的掃了我一眼,「那你給通知你的人打電話吧。」
對方電話關機,保安看我的眼神逐漸不耐,偌大的公司門口一棵樹也沒有,我又是跑來的,隻能站在公司門口等著。
等了三個小時,對方的電話終於接通,卻在電話裡破口大罵:「不是我說你,能來就來,不能來就滾蛋!讓一堆人等著是幾個意思?!」
我看見那個穿著筆挺的男人拿著手機走出門,他的聲音和電話裡的重合,我朝他鞠躬道歉,「對不起。」
「你就穿這?」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讓我有些不舒服,保安走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穆經理。」他微微點頭,又瞅了我一眼,「還不快進來,是要我請你嗎?!」
本就是下班點,我一身地攤牛仔褲加T恤衫,白領們戲謔的眼神讓我很是尷尬。
我局促的坐在辦公室,他翻看我的簡曆,眼中越來越不屑:「原本以你的學曆是進不來盛華的,不過……既然進來了就好好乾,先去秘書處報道吧。」
我錯愕的抬起頭:「我……應聘的不是銷售嗎?」
他嗤笑一聲,「銷售的學曆至少也要本科,沒看錯的話,你才高中畢業吧?」我不自覺的捏住衣角,他將簡曆甩進垃圾桶,打了個哈欠,「沒事就滾。」
我看了一眼垃圾桶裡的簡曆,垂眸說了一句「謝謝」就帶上了門。
我不能萬事都靠葉柔。
4.
秘書處忙得團團轉,但我卻沒被安排什麼活,我問秘書長申潔有沒有什麼工作安排給我,她讓我去幫大家買咖啡。
「曲音音,我要的是抹茶!不是抹茶拿鐵!」「這個冰美式怎麼這麼難喝?曲音音,你去幫我換成卡布奇諾。」「曲音音,我不想喝這家的,你去買另一家的給我。」
……第一次點單的時候說清楚很難嗎?!
買咖啡的人很多,我的單子多,咖啡店的員工忙得不可開交,讓我在一邊等。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待我提著新買的咖啡回到秘書處,已經沒有人在那兒了。
「請問一下……秘書處的人都去哪裡了?」
保潔阿姨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穆經理讓他們去十八樓開會了。」
電梯偏偏在檢修,我提著兩袋咖啡走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陰森森的,好不容易爬到十八樓,會議已經結束了。
我和穆經理、同事們麵麵相覷。穆經理黑了一張臉,「曲音音,你去乾什麼了?不知道開會嗎?是不是還要我親自去請你?」
我張了張嘴,解釋卡在喉嚨裡,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從高二那年就已經知道,很多事情都解釋不清楚的。無論我身上長了多少張嘴,都解釋不清楚。
沒必要解釋,沒必要對所有人有期待。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嘲弄有之,忍俊不禁有之,幸災樂禍有之,我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濕,提著兩袋咖啡站在中間,像個小醜。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去,沒有人再看我一眼。
5.
過了幾天,穆經理,也就是穆堯把我叫進辦公室。他交給我了一份材料,「負責跟進一下這個case,三天後給我報告。」
我接過翻閱了一下,認出這是文靜一直在跟的工作。
「穆經理,我記得這是文……」
對方似乎對我從來就沒有好臉色,「文什麼文,能乾乾,不能乾就去財務處結工資!」
下午的秘書處,不出意料,我還沒走進衛生間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文靜都氣哭了,自己跟了兩個多月的項目,沒想到是給彆人做了嫁衣。」「那個曲音音是什麼來頭啊?高中學曆也能進秘書處?」「空降的關係戶吧,申姐估計知道點什麼,要不去問問她?」
我默默的從衛生間門口離開,回去整理資料。
夜晚的辦公室一片安靜,隻有我的電腦還亮著。我揉了揉酸澀的眼角,給葉柔打了個電話。
「嗯……加班……今晚不回來。」
隔天穆堯就收到了我的報告,他看了幾眼就把報告摔在我的臉上,「什麼鬼東西?公司養你是吃白飯的嗎?!重做!」
「好的。」我將地上的報告撿起來,鋒利的A4紙劃破了我的手指。
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弱肉強食是這個社會的法則。待做好心理建設,我重新檢查了一遍妝容,確定看不出來哭過後,打開衛生間的門。
6.
不知是我多少次提交報告,穆堯再也挑不出錯處,他將報告放在一旁,「可以了,周末準備ppt,下周彙報。」
我鬆了一口氣,輕輕帶上了門,心情愉悅了幾分。
「曲音音。」文靜臉色不善,將手上的文件夾摔在我桌子上,同事們伸長了脖子準備看戲,「你和穆經理說了什麼?為什麼我的case會到你手上?!」
該來的總會來。
我淡淡道:「我沒說過什麼,這是穆經理安排的,你可以去問他。」
「誰信?」文靜冷笑,「曲音音,我不管你和誰有關係,奉勸你,要想在秘書處混,就彆碰彆人的東西,不然走著瞧!」
她踩著高跟鞋走了,我在心中歎了口氣。
忙活了太久,我在周末難得睡了個懶覺,葉柔拉著我要去買衣服,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借她的西服穿,拉緊了她的手,「我拿到工資就還你錢。」
「咱倆誰跟誰啊?」葉柔樂了,「一聲閨蜜大過天,再說了,你以前幫過我那麼多,我幫你一回怎麼了?」
我但笑不語,逛街時的確碰到了合適的衣服和包包,葉柔豪邁的刷卡,我心驚肉跳的看著那串數字,是我實習一年的工資。
吃過晚飯,葉柔說自己肚子疼,讓我在原地等她。我坐在店裡的沙發上,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腿,麵前的茶幾上擺放著氤氳的紅茶和幾塊焦糖餅乾。
「曲……音音?」
一個女人走過來拍了我一下,我抬起頭,「你是曲音音?你出……」她頓了頓,換了一個話題,「你最近好嗎?」
她的麵容很熟悉,我頃刻間就認出來了,「洛芙。」
高二被孤立的那段時間裡,洛芙幫我說過幾句話。思及此事,我答:「挺好的。」她還想再說什麼,遠遠見到葉柔,連忙告辭,「我……我還有事,下次見。」
我心下疑惑,卻也不好多問。葉柔走到我麵前,望向洛芙的背影,「誰啊?」
「沒誰。」我站起身,「走吧,我請你喝奶茶。」
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她的好友請求,對方顯示了半天的「正在輸入中……」,最終歸於沉寂。我不再理會,專心做ppt。
周一的會議結束,我避開了和文靜同乘電梯回辦公室的尷尬,決定自己走安全通道下樓,穆堯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裡尤其清晰。
「……嗯,日子挺不好過的,真該發給你看看。」
我站在拐角處,心想著要不自己還是等電梯算了,就在此時,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我下個月回國。」
7.
隔天中午,穆堯就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最近的工作完成得不錯,看得出來你適應的很快。」他給我倒了一杯水,語氣與先前判若兩人。
「穆經理找我有什麼事嗎?」我握著水杯開門見山,他正在修剪桌上的盆景,聞言笑了一聲,「我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
我:「……」
我:「哈?」
「曲音音。」他好整以暇的放下剪刀,「你,一個高中學曆的女生,知道為什麼會被我招進秘書處嗎?」
我搖頭。
「你看,盆景需要修剪才能變得美觀,人也一樣,剪去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才會更漂亮。」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不自在的往旁邊躲,他也不惱,隻是拍了拍我的臉,語氣曖昧,「曲音音,以後私下裡就彆喊我穆經理了,喊我堯哥吧。」
我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我就是傻子。
我拍掉他的爪子,擰起眉頭,「穆經理,請自重。」隨即迅速從位置上站立起來,「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他叫住了我。
「曲音音,你知道我喜歡乾什麼嗎?」
——我管你喜歡乾什麼!
「我以前養了一隻愛咬人的狗,沒遇到我之前,它咬傷了三個人。」
「我把它養在莊園裡,它一叫,我就讓人拿鞭子抽它、拔它的牙齒,慢慢的它不叫了,我就給它喂山珍海味,你知道那隻畜生最後怎麼樣了嗎?」他到最後直接笑了出來,「它每次見到我,都親熱的不行。」
我本能的瑟縮了一下,他見狀更加滿意了,「曲音音,我喜歡馴服動物,包括人。」
「神經病!」我逃也似的快步離開,他在背後笑得很大聲。
8.
穆堯對我越來越好,這一點辦公室的都能看出來,甚至私下裡在傳一些難聽的話。
「穆經理居然對她那麼關照,不會他們是那種關係吧……」「怪不得人家能從彆人手裡搶資源呢。」「這個曲音音,表麵上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實際上手段多著呢。」
……
我假裝沒聽見,指甲嵌進手裡。
這讓我想起當年,我被趙悅誣陷推她下樓,被周書嶼打暈關在器材室,害得整個班集體的表演全部作廢。走在路上會有人絆我一腳,桌肚裡永遠都擺滿了垃圾,課本上都是些辱罵的字眼,我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大,無論做什麼都被人冠上「垃圾音」「碧池」的稱號,哪怕我考試考了第一名,也會有人舉報我作弊。
慢慢的,我成了全校的捉弄對象,甚至我不認識的人都能將我鎖進空教室一整天。沒有人信我,包括我曾經最尊敬的老師。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人家不整彆人,就光整你一個?」
想忘卻忘不掉的記憶充斥著我的腦子,我坐在衛生間裡捂著頭,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壓抑的笑聲和腳步聲遠去,我看著自己身上濕透的襯衫,果斷脫下把臟水扭乾淨。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手段都沒有變。
我穿著小背心走出衛生間,經過秘書長申潔時,她皺眉攔住我,「上班時間,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我揚了揚手中濕漉漉的襯衫,沒有錯過文靜一群人幸災樂禍的臉。趁秘書長不注意,我迅速走近她,一腳將她的椅子踹到一邊,直接給了她兩個耳光。她尖叫一聲與我扭打在一起,秘書長慌張的讓人將我們分開。
「曲音音!你做什麼?!」
我用手背擦過扭打中受傷的唇角,衝文靜一笑。
「再潑我一身臟水,我就打你。大不了我從這裡辭職,也要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你。」
「你說什麼?不是我……」我將襯衫甩在她腦袋上,「我不管,再發生這種事,我就算到你頭上。襯衫洗乾淨,還我。」葉柔給我買的,花了好多錢呢。
文靜將襯衫從臉上拿下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環顧四周,我高聲道:「我隻管做好自己被分配的工作,至於其他人,有編排彆人的功夫不如去問穆經理。」
室內落針可聞,穆堯拍著手走進來,「秘書處在亂什麼?我在樓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文靜哭得梨花帶雨,「穆經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像一隻一肚子壞水的狐狸,「曲音音,去更衣室把衣服換了。」
「文靜,來我辦公室。」
我換好衣服重新走進辦公室,眾人皆不敢看我,我樂得輕鬆,開始做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你看,一味的忍讓隻能換來變本加厲的惡意。我直到進了監獄才明白這個道理,萬幸的是我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下班時,秘書長申潔宣布了文靜調崗的消息。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坦然望去,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
今天之後,所有人都會確定我和穆堯有一腿。
9.
我在哪都能碰見穆堯,這位「日理萬機」的總經理。
七夕那天他在我辦公桌上擺了花,我終於受不了,將花甩在他辦公室的垃圾桶裡,「你到底想乾嘛?!」他雙手交疊,好整以暇的欣賞著我發火,「我在追你啊,曲音音,你很有趣。」
從他的眼睛裡,我沒有看出一絲一毫的喜歡,有的隻是戲謔。
「可我不喜歡你。」我斬釘截鐵的拒絕,「穆經理,你的行為給我帶來了很多困擾,我希望你不要再騷擾我了。」
「騷擾?曲音音,你未免太自信了點。」他無所謂似的翹起二郎腿,意外的好說話,「哦對了,過幾日總裁會來視察,我缺個女伴,就你吧。」
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酒會結束,我不會再糾纏你,怎麼樣?」
我的腳步頓住,與他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成交。」
穆堯的一切行為都不太合理,他不是真心想追我,但我想不通,我身上究竟有什麼是讓他感興趣的。
這一切都在周五的酒會有了答案。
我看著台上講話的總裁,差點把酒杯捏碎,穆堯狀似親昵的摟著我,力氣卻大的驚人。
「曲音音,我現在特彆想知道,見到故人,你開心嗎?」
哈,故人。
他順勢與我碰了個杯,我勾起唇角,「開心,開心極了。」
那張光是想到都會乾嘔的臉,那個校園暴力的始作俑者之一,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周書嶼,我們真是……好久不見。
10.
盛華集團和曲家的產業沒有半毛錢關係,是以我才投了簡曆,卻沒想到這是周書嶼自己的產業。穆堯是他的至交,也是盛華明麵上的負責人。搞了老半天,人家早就設好陷阱等我自投羅網了。
「曲音音,恭喜你,升職了。」穆堯挽著我跳舞,分明是曖昧至極的探戈,我卻一臉冷色,「穆堯,你不愧是盛華的總經理,奉勸你一句,彆被你自己挖的坑埋了。」
他輕輕側頭,外人看起來就像我們在說情人間的悄悄話,「承蒙誇獎,謝謝關心。」
我成了周書嶼的私人助理,在周書嶼到南市考察期間,負責跟他的一切行程。
二十四小時。
資本家聽了都要直呼牛逼。
「小周總,人給你帶到了。」穆堯將我推進酒店房間,門在背後關上。
頂樓的落地窗外,整個南市的風景一覽無餘。
「曲音音,好久不見。」周書嶼轉過身來,那張臉依稀可見七年前的樣子,我咬住微微顫抖的牙關,冷淡道:「周書嶼,我可一點也不想見到你。」
我高中時期的噩夢,把我推進深淵,讓我恨得牙癢癢,又怕得要命的人。他到底在背後推動了多少事情的發生,我不得而知。
後腦一痛,悶棍落下的角度一如當年。當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破爛的出租屋。整個人被捆在椅子上,衣服被冰水打濕,周書嶼身後站著幾個男的,他見我醒了,將手機放在桌子上,吩咐道:「打,什麼時候道歉,什麼時候停。」
「我道什麼歉?」我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吐出一口唾沫,「周書嶼,你莫不是為你那個當小三的媽報仇來了?」
見他惱怒,我繼續火上澆油,「你媽是小三,你是小三的兒子,你們母子沒一個好……唔!」
一拳落在我的腹部,我腦袋嗡鳴,眼前突然黑了一瞬。
「打。」
我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全身疼得要命,腥甜的血味彌漫整個口腔。反觀周書嶼那邊,接個電話都嘴角帶笑,看起來很是愉悅。
「周……書嶼,你、咳咳……」話還沒說完我就陷入昏迷,墮入黑暗的前一秒聽到他吩咐,「找醫生過來,彆讓人死了。」
11.
周書嶼找的人都是練家子,專挑軟的地方下手,疼得很。
睜開眼是明亮的白光,房間裡有難聞的甲醛的氣味,除了一張床、兩個床頭櫃和一個洗手間之外一無所有。
我動了動手腕,才發現自己昏迷時已經被手銬困住,不由得冷笑,「你們是想搞非法拘禁嗎?」
醫生充耳不聞,護士很快將周書嶼找來,眾人收拾東西離開,我掙紮著坐起來,周書嶼一個耳光將我的頭扇到半邊。
一個、兩個、三個……
多大仇多大怨啊,每個耳光都是下了狠手的。我瞅準機會狠狠的咬上去,很快嘗到了血味。他將我推到床上,後腦勺重重的磕到床頭的櫃子,發出一聲響亮的「砰」。
「曲音音,我真恨不得弄死你。」扇了我十多個耳光,他終於停手,嫌惡的用手帕擦了擦手。「可是我不能讓你下去煩她,你欠的債還沒還完。」
「原話奉還。」我吐出一口血沫,雪白的被子被染紅,「一個建議,你在墓地得多派點人手,她害我吃了七年牢飯,說不定我哪天不開心,把她骨灰給揚嘍。」
周書嶼抓住我的頭發磕到床頭櫃上,我的額頭見了血,他似是不滿意,咆哮道:「你怎麼敢提她!你怎麼敢提她!」
瞧瞧,壓抑太久,把人都憋出毛病了。
我用沒束縛住的腳胡亂踹向他的腹部,「周書嶼,你該死!你奪走了屬於我的東西,你媽陷害我入獄,你們一家都是賤人!」
「書嶼!」有人急急衝進來把我們拉開,我根本敵不過那些孔武有力的年輕男人,被按在床上動彈不得。周書嶼慢慢平複下來,喝了口水,道:「穆堯。」
來的人正是穆堯。
我覺得我的樣子一定很慘,他的目光怔了怔,轉過頭,「你弄的?」
周書嶼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扣子被我扯掉兩顆,臉上手上都是血痕,他點點頭算是默認。穆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扯上周書嶼,「我們出去說。」
大門在我麵前關上,我看了一眼上方醒目的攝像頭,慘笑一聲,蜷縮進被子裡,任憑淚水打濕了床單。
「葉柔……我好疼……」
「我真的好疼……」
12.
醫生再次來醫治我的時候把我的手銬解了,他們檢查結束把門鎖上,我掙紮著下床,忍著身上的劇痛來到窗子旁邊,樓下車水馬龍,量誰也想不到,曲氏集團的頂樓囚禁著一個人。這個人是曲氏老總的親女兒,曲氏的合法繼承人,如今卻像一個階下囚一樣被關在頂樓。
我的手機被收走了,根本沒辦法判斷自己到底來了這裡幾天,葉柔找我肯定找瘋了。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慌,周書嶼無非是想折磨我的身體和精神,可我在牢裡關了七年,為了不挨打做過的事可比這難多了,當時不也一樣過來了嗎?
我告訴自己必須養精蓄銳,再抓住機會逃走,所以每天的飯我都好好吃,哪怕我知道飯裡有安眠藥,我也會好好吃。
安眠藥吃多了有副作用,我總是想睡覺。
我用自己掉下的頭發記錄被囚禁的天數,七天後的早上,我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顛簸的車內,有人一直看管著我。我好多天都沒說話了,聲音有些啞,「你們要帶我去哪?」
那些人沒理我,很快我就被帶到一個地方,放眼一片翠綠,中間是整齊的白色墓碑。
墓園。
周書嶼站在墓碑前,獻上一束花,聲音很輕,「媽,你看誰來了?」
他的手下朝我膝蓋踢了一腳,我被迫跪在地上,不知是不是他故意在那裡擺了幾顆小石子,膝蓋落在小石子上,鑽心的疼。
「周書嶼,我以為你是唯物主義者,沒想到你居然信……唔!」我話還沒說完,他在我背上踩了一腳,聲音冷得像冰,「磕頭,道歉。」
不知道他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這麼大。
頭是被迫磕了,道歉門都沒有。
「周雅麗,你說可不可笑,你算計了這麼多年,終於算計到了曲東沅的床上,還把你兒子的絆腳石送進去吃牢飯,哦對了,就連你肚子裡那個都是犧牲品。可你兒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非但不跪下感激我,反而反咬我一口,把我打得可慘了。」
「你真該上來看看你的好大兒,不過也沒事,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一天他也會進去的……咳咳咳……」
天上烏雲密布,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周書嶼顧忌著什麼,先回車上了,臨走時讓兩個手下看著我。他們真的好小氣,連傘都不給我打,就讓我在雨裡跪著。
我慢慢將手移向腰間,那裡彆著我趁醫生不注意偷拿的剪刀。來時我就發現,墓園修在半山腰,眼下雨很大,他們這夥人為了拜祭又穿著皮鞋西服,逃跑成功的可能性雖然渺茫,但不至於沒有。
我頭一歪倒在地上,將身體蜷縮起來假裝昏迷,趁著其中一個男人轉過身去叫人的瞬間,我迅速用剪刀在另一個查探情況的男人的腿上刺了一刀。
男人的嚎叫瞬間引來了其他人,我拔腿就跑。我跑得很快很快,從小到大都沒跑過這樣快。
「怕嗎?」腦海裡有個聲音在問我,我望著麵前的山溪,心笑,我連死都不怕,還怕這?
我一躍而進洶湧的山溪,順著水流被衝到山下,水從鼻腔裡漫入,整個肺仿佛要燒起來一樣,那些人想來撈我,卻礙於安全不敢輕舉妄動。
我的身上被石頭磕出好多傷,在一個水流較緩的地方,我瞅準機會拉住岸上的樹,從水裡爬出來喘粗氣。
我命硬,老天爺也認為我不該折在這裡。劫後餘生的後怕籠罩著我,我回頭看著越來越湍急的山溪,心想著要是跳的時機不對沒準會真的沒命。
我跌跌撞撞的在林子裡走著,剪刀沒了,身上也濕漉漉的。我沒什麼野外生存技能,卻也知道山上待不得,否則晚上肯定得凍死,隻能繞開大路往山下走。
周書嶼當真不是人,安眠藥的後勁讓我一陣眩暈,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暈倒的,醒來居然是在醫院。
「……穆堯。」
「謔,命真大。」穆堯一臉惋惜,「那麼急的水怎麼沒淹死你?」
窗外電閃雷鳴,雨點大顆大顆的打在窗子上。
失敗了。
奇跡並沒有發生在我身上,可知道再次入虎口的本人出乎意料的平靜,「穆堯,現在是法治社會,如果我死了,你也是幫凶。我就算死,也會拉上你和周書嶼墊背,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他的眼神暗了暗,「你這樣的人,下地獄才是最好的結局。」他將手中削好的蘋果丟進垃圾桶,「你害得他那麼慘,如今不過是賠罪而已。」
我笑了,「他哪慘了?曲氏在他手裡,名聲在他手裡,我不過是一個被陷害還有口說不清的冤種,要慘也是我慘。」
彆得了便宜還賣乖,惡不惡心啊。
13.
出院後,我又被送到了曲氏頂樓,窗子全部被釘死,隻留下一個小小的通風口。
滿眼都是雪白,我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得雪盲。閒著無事我就數自己的頭發玩,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掉的頭發好像越來越多了。搞不好沒把周書嶼送進去,我自己的頭發就得掉光。
周書嶼或許是想著慢慢玩死我,醫生幾天過來一次。我和醫生提了一下,看有沒有機會讓人給我送點黑芝麻糊之類的,哦,洗發水也要換,結果他抽了我三管血。
我:「……」
我把他從頭到腳都問候了一遍。
隔了一周我就見到了周書嶼,他身邊依舊有保鏢站著。我打不過,選擇不打,隻是揚起頭,「您有何貴乾呐?」
「報應。」他盯了我半天,在我毛骨悚然之際終於冷笑出聲,接著吩咐道:「他穆堯不是想做好人嗎?讓他把人接走,晦氣。」
門上的鎖被人取走,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房間,覺得周書嶼是不是突發了什麼疾病。
高架橋上黃色的燈帶像是綿延到天邊,我不知道穆堯要把我送到哪裡。穆堯的車開得飛快,我跳下去不死也得殘。
我有些暈車,閉上眼假寐,不管怎麼說,脫離了那個白色的屋子就好。
汽車「吱——」的一聲停在一棟彆墅門口,穆堯道:「下車。」
彆墅門口的鐵門緩緩打開,我認出了這裡是哪裡。
「你們什麼意思?」
穆堯不理我,徑直打開車門將我拉了出去,門口侯著的管家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穆少爺。」
「看好人。」他不再多留,開車走了,走前和管家說了一句什麼。
「大小姐,您的房間在三樓。」
客廳的裝潢沒有變,明亮的燈光讓我有一瞬間的不適應。客廳的黑白照片很是惹眼,那個女人的臉依舊年輕。傭人忙忙碌碌,卻擋不住眼中的探究。以前的人被換了,現在這些都是周書嶼的人。
「我要手機。」
「抱歉。」管家一板一眼,「穆少爺吩咐過,除了電子產品,彆的都可以。」
「我要打電話給我閨蜜,就幾句話。」我讓了一步,管家請示了穆堯,將手機遞給我。
「曲音音,葉小姐與成總好事將近,代我說聲恭喜。」
穆堯在威脅我,為了讓我管住嘴。
我忍住砸手機的衝動,說了句「草泥馬」就掛斷電話,又撥出一個號碼。那邊葉柔迅速接起,「曲音音?是你嗎?!你在哪?」
「在……曲宅。」我努力克製住自己發抖的聲音,撒了個謊:「我……有點事情,最近不去你那裡了。」
「放心,我一點事都沒有,你等我電話。」
我將手機丟給管家,倒在床上。
不一會兒女傭送來一杯牛奶,我說:「我不喜歡喝牛奶。」
「大小姐,穆少爺說過,您喜歡喝牛奶。」
「……」我一把將杯子砸在地板上,牛奶砸得到處都是,我淡淡道:「手滑。」
不管牛奶裡有沒有下藥,我都不會喝。女傭沒說什麼,收拾好碎片走了。不一會兒又端來一杯,粗魯的給我灌了進去。曲家大概風水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周雅麗的鬼魂還不肯放過我,我住的第一個晚上就發燒了。
「曲小姐隻是突然神經放鬆才發燒的,我給你開點藥。」
低燒有些影響我的狀態,我睡了好久,迷迷糊糊間聽到了傭人叫:「曲先生。」
曲東沅。
我強撐著下床出門,在樓上看到那個人。他似有所感,抬起了頭——
我的左耳是他打聾的,我再也拉不了小提琴也是拜他所賜。我有很多次被關在學校,都是保安大叔放我走的,回到家裡他從來不過問。周雅麗死的那天,他在我心窩踹了一腳,審判當天,他說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比起我,周書嶼好像更像他的兒子一些。後來他說到做到,我坐牢期間,他確實沒有來看過我。
時隔七年再次見到這個人,我突然有些生理惡心。
他老了,頭發白了不少,人也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看到我的瞬間他的眼圈就紅了,顫抖的叫了我一句:「音音……」
我轉過身,「砰——」的關上了門,忍不住在衛生間裡乾嘔起來。
曲東沅,你現在這副樣子做給誰看?
14.
日子就這麼不尷不尬的過著,但我明顯感覺到曲東沅在討好我,以及我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對勁。
除了被下藥,我想不出來彆的原因。
直到我某天洗漱,鼻血像水龍頭一樣止都止不住的時候,我才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我原本以為是秋天氣燥才流鼻血的,可是最近流鼻血的次數也太頻繁了些。
……可,這怎麼會呢?
我才二十六歲啊。
醫生很快趕到,鏡子麵前的女人形容枯槁,鼻血順著下巴滴進洗手台裡。不過一個小時我就被送進特護病房,鼻子上吸氧的管子讓我有些不適應,周書嶼的樣子出現在牆邊,對我說了一句:「報應。」
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一個蘋果砸過去,影子很快消失,蘋果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小護士不敢惹我,插好管子就趕緊出去了。
儀器運轉的聲音吵得我不得安寧,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我身邊說話。我煩躁的按了呼喚鈴,護士進來,我說:「那什麼你們有鎮靜劑或者安眠藥嗎?給我打一針。」
護士隻當我是無理取鬨,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門口有個人。
周書嶼。
我從小到大,隻欠周書嶼一件事。當年把他帶到夜晚的山裡,其實我就在樹上坐著,隻是他看不見我。
我真的……隻是看他搶走了我爸爸,想嚇嚇他而已。在此之前,我們的關係都很好,他喜歡粘著我,走哪都像小尾巴。
曲東沅說他有了心理障礙,懼怕黑暗。或許我也明白自己沒多久了,看到他,我居然慢慢平靜下來。
「喲,周總,來看戲呢?」
他的臉上沒有我想象中的大仇得報的快意,拳頭狠狠握緊,我淡淡的問:「你還想打我?」
「……曲音音,你活該。」
他摔門離去,我提前捂住了耳朵,罵了一句臟話。
15.
曲東沅回曲氏了,看到自己的人被打壓的打壓,調任的調任,他終於明白不能以「療養」的名義繼續放任周書嶼搶走曲家的東西,他終於明白我才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
曲氏畢竟是大集團,外麵不知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周書嶼的身份再度上了熱搜——他繼承曲氏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那群古板的董事不會答應的。聽說曲東沅在幫我找配型的第二天我就從醫院跑了,比起躺在病床上等死,我更想做自己的事情。
繼承集團的誘惑力很大,可我不想做他和周書嶼之間的犧牲品,更不想被關著。
我披著一塊披肩在江邊散步,身後有一隻甩都甩不掉的尾巴。
我忍無可忍的轉過身,「彆跟著我,變態!」他熄滅了指間的煙,好整以暇道:「你要是跳河的話,警察找上門會很麻煩。」
「哈。」我氣笑了,「我惜命得很,不勞你老人家費心。」他將風衣遞給我,語氣不容置喙,「穿上,我送你回醫院。」
擱這演個屁的霸總。
「穆堯,我是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我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跟著我到底是因為愧疚感,還是因為責任感?你就這麼喜歡做周書嶼他爹?要不然你去問問他媽答不答應。」
他瞪我一眼,「曲音音,你說話總是這麼夾槍帶炮嗎?」我反唇相譏,「不然呢?我都快死了,還得壓抑自己的情緒,那我也太慘了吧。」
江風吹來有些冷,秋天到了,冬天也不遠了。
「穆堯,我身上沒錢,你請我喝酒吧。」
雖然穆堯拒絕給我買酒,但我瞅準機會去便利店拿了兩瓶紅的,穆堯被店員纏住,隻能付錢。
我翹著二郎腿在石頭凳子上坐著,對著紅酒瓶子一飲而儘。
「嘔……什麼怪味兒。」
16.
兩瓶紅酒都進了我的肚子,我捂著腦袋坐在江邊,穆堯抱著手嘖嘖稱奇,「把紅酒當飲料喝,我以為你酒量挺好呢。」
我臉上燒紅,有些想吐。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酒液,把瓶子丟進路邊垃圾桶。
我很少喝酒,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喜歡這種澀澀的味道。但腦子很快就開始分泌多巴胺,整個人似乎輕鬆了不少,穆堯我麵前晃悠,我看著他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彆動了?」
「……不會吧?」他不可置信的拿出手晃了晃,我將他的手扒拉到一邊,「滾,彆煩我!」
江水上麵倒映著彩色的燈光,像寶石一樣,我突然站起身將風衣和鞋脫了就要往裡麵走。
「曲音音!你要乾什麼?!」穆堯顯然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我踹了他一腳,「彆攔著我發財!」
「瘋女人!」他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拽著我不放,「跳進去就沒了!」
我吼道:「沒了就沒了啊!」路人為之側目,我擦了擦眼睛,「反正你們都盼著我死!我死了你們都開心!」
「我……」穆堯急了,「我沒有!你彆給我扣屎盆子!」
「你有!」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
我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穆堯氣得扶額,「酒品這麼差,以後看誰還會管你。」
我沉默了半天,道:「沒有以後了。」
「穆堯,我要死啦。」
「……」他皺著眉頭打斷我,「以曲氏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合適的配型,你少在這給我發酒瘋。」
說不通。
我倒是想找配型,周書嶼會允許嗎?他不像以前一樣暗地裡給我下黑手就不錯了。
「穆堯,周書嶼這個人吧……嘖,偏執得很,他覺得是我把周雅麗推下樓的,從我爸另娶到今天,我沒有一天是好過的。」
或許我在獄中依然期待真相大白,可是七年過去了,這種期待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