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對岸雖已跨到另一個省,但同飲一江水的苗疆人,在生活習性、飲食習慣方麵毫無差彆,人們隻要渡江就可抵達,來往交流非常密切。
在這裡沒有地界之分,更彆說阻攔流言的傳播。
興許是傳言太過久遠,又或許是刻在血脈裡的信仰,大家對“蠱”的接受度還挺快。
隔壁苗寨的苗王,在看見一個男人的離奇死狀後,第一時間傳話到了龍吉耳朵裡,龍吉隻是看了一眼,便親自跑來找麻安然。
“你怎麼確定是中蠱死的?”麻安然問。
“那人麵色烏黑,七竅流血,穿腸爛肚,就是中蠱而亡啊!”
龍吉親眼見過這種慘死,即便心中已篤定,卻還是問了一句,“是吧?”
麻安然此時已經跳過這題,思考下一個問題了,是不是整個苗寨都知道蠱的存在了?
她終於有了緊張感,這種緊張源自於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平息這場輿論,一個巨大的挑戰正在等著她。
“要不你去看看吧?”吳恙見她不接話,便在一旁輕聲問。
麻安然回過神來,眼皮子動了動,“你不去嗎?”
“我就不去了吧,怪嚇人怪惡心的,也幫不上什麼忙,我還沒睡醒呢。”吳恙打了哈欠,伸了個懶腰,“我再去睡個回籠覺,等你回來吃飯,可以嗎?”
麻安然看著她的眼睛,好似被一層薄紗遮蓋,看不清她此時此刻,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也不確定這層薄紗到底是蓋在了吳恙的身上,還是遮在自己的眼前,以至於她不管看誰,都帶著懷疑的眼光。
“好,那你再去睡一覺。”她故意將語氣頓了頓,“那個,你有空的話幫我搬一下,呃……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有點……亂。”
會不會太明顯了?應該還好吧。
“啊?哦……好!”
三個字,用了三種截然不同的語氣,吳恙壓根沒想過她會提這件事。
“安然,快走吧,那邊屍體還在呢,被發現就完啦!”
在龍吉的催促下,麻安然終於下了樓,吳恙也回了屋子,並將門鎖鎖上。
剛走沒多遠,麻安然趁四下無人,詢問龍吉:“我離開這幾天,寨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龍吉神色慌張,不知如何同她交代,像擠牙膏似的,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那個……唔……沒什麼大事。”
“沒什麼大事?那就是有事嘍?”
“真沒什麼事,這事我能解決,你做好你的事就行。”
麻安然停下步伐,冷哼一聲,滿是疏離感,“我以為我們是建立在信任上的對等關係,如今看來你不但有事瞞我,還自以為可以掌控我。你以為你是誰?”
大熱天的,龍吉竟覺得背脊發涼,眼前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孩,早已褪去了稚氣,變得難以捉摸,她的溫和安穩下藏著無數根染毒的針。
“哎呀!”龍吉裝模作樣地拍自己大腿,隻好老實交代,“你廖瑩阿姨,她不是祭司嘛,說你年紀還小,不適合擔當祭司一職,以後端午的祭祀活動由她主持。”
年紀還小,這理由還挺荒謬的。撇開今年端午的祭祀活動本身就是麻安然主持的不說,祭司本身就是世襲製的,從一出生就注定好了的,何來年紀還小一說?
“嗬~”麻安然又是一聲冷哼,“是因為婆婆的死吧,可以直說的,不用找一個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由於麻婆婆的死,寨裡的人已經坐實麻安然是蠱師的身份,確實不適合再做祭司。其實麻安然也不想主持那端午祭祀活動,本來就是一個掩耳盜鈴的職位,她隻需要把釀好的五毒酒交給廖瑩就行,誰來主持都是一樣的。更何況端午那天是製蠱的絕佳日子,就因為這個祭祀活動,她每年這天都格外的忙。
如今不做了,也好,一身輕鬆。
“我接受。”
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爽快,龍吉生怕她心裡有什麼委屈,會把這筆賬算到廖瑩頭上,“彆怪你廖瑩阿姨,她也是為你好,替大局著想。”
龍吉之所以這麼關心廖瑩,不僅僅因為他是苗王,廖瑩是祭司,更是因為廖瑩是他老婆,是龍滿滿的母親。
麻安然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獨自往江邊走去。
龍吉快走兩步,追上她的步伐,顯然是上了歲數,一點點運動量就讓他氣喘籲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