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是道路不平的鄉間小路,隔十幾米才有一盞微黃的路燈,加上夜晚視線不清,石雲英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麼地方,經過的不是農田就是山丘,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終於在一片荒地前,車相繼停下了。
石雲英被兩個男人架著,強行拖下了車。動作毫無客氣可言,她幾乎要跪在地上,想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掙脫而出逃跑,希望渺茫都是往客氣了說,應該說是絕無可能。
就在慌亂之際,她扭頭看了一眼還在車裡的陳瑤,正慢動作揮動著右手,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恨意,她才明白自己的命是要斷送在這了。
她曾有過輕生的念頭,在十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可如今生命真的受到威脅,本能的求生欲忽然上線。
此時隻有一個念頭,活下來。
石雲英掙紮著,聲嘶力竭地喊:“放開我,我還有事要說!”
她越是奮力掙紮,兩個男人將她抓得越緊,力量的懸殊,讓她成為待宰的羔羊。
“阿遠的腎是不是給你了?你是不是也中蠱了?”
其實她沒有把握,也不知道換腎會不會將阿遠的蠱毒一並帶過去,毫無根據的胡說八道,隻是靈光一現的聯想,為了換得一線生機。
“你和阿遠朝夕相處,就不怕他的蠱毒傳染給你嗎?何況他的一個腎還給了你,萬一連同蠱毒一起轉移到你身體裡了呢?”
這一套瞎編的邏輯,連她自己都要信了,即便是危言聳聽,隻要陳瑤有那麼一丁點擔憂,她至少能拖延時間,再想其他辦法。
“我知道誰能替你解蠱!我知道誰能解……”
石雲英喊出最後一句,身後的陳瑤突然說話了。
“把人帶過來。”
這時,石雲英才舒了口氣,有希望了。
石雲英又被拖了回去,撲通一聲跪在車前,陳瑤一如既往的安穩,絲毫看不出半點慌亂,一點兒也不像是中了蠱的人。
莫非她的“危言聳聽”沒有起作用?她的“胡說八道”都是錯的?
“說,誰會解蠱?”
看來她的“危言聳聽”“胡說八道”也不是毫無用處。
石雲英抬起頭,終於對上了陳瑤的那雙勾魂媚眼,她吞咽了口水,剛剛喊得嘴唇都乾了,嗓子也疼,於是又將目光轉到陳瑤身邊的礦泉水上。
陳瑤仿佛能讀懂她的心思,在她的眼神剛落到水瓶上的那一秒鐘,便將水遞給了她。這次,她毫不猶豫地接下,打開瓶蓋,喝了一大口。
在喝水的這五秒鐘裡,她在想一套能騙過自己也能說服陳瑤的說辭。
“既然你知道阿遠是因蠱而死,想必他和你提過。這蠱名叫情花蠱,由百種毒花毒草提煉而成,以血養蠱,七七四十九日,被下蠱之人與血的主人結締契約,每月會有一次五臟六腑的疼痛,每逢三年需要服下這花草丸,方能保住性命。而這百種花草,隻有製蠱的人才知道,這蠱是我阿母所製,她隻留下了花草丸,並未傳授我解蠱的法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世上隻有你阿母能解蠱,如今你阿母已死,再無會解此蠱之人。”陳瑤皺起了眉,眼神中殺氣已藏不住,冷著臉對她說:“那你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
“還有一個人會解蠱,她是蠱師,叫麻安然。小時候,阿母同我說過,我家祖上世代都是蠱師,原本各門各派的蠱師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處,相安無事。但突然有一天,她們麻家蠱師背叛了大家,與我們為敵,隻要有人下蠱,她們就解蠱,這世上就沒有她們麻家解不了的蠱。麻家人讓其他蠱師都混不下去,後來蠱師越來越少,製蠱的技藝失傳,我家到了我這一輩已經不是蠱師了,所以我才不會下蠱,更不會解蠱。但麻安然會,她是麻家唯一的傳人。”
石雲英一麵回想著小時候阿母同她說的那些事,一麵將模糊的記憶組織成語言講給陳瑤聽。
這些確實是阿母講給她聽的,至於其中真真假假有多少,她無法判定。
兩寨隔江而望,兩地來往甚少,可阿母總是會提醒她,不要獨自過江,不要同麻安然玩耍,見到麻婆婆要躲。
小時候,她不明白阿母的用意,隻是會乖乖照做。如今,她已確信麻安然是蠱師,且能力遠在阿母之上,才明白阿母的擔心並不是多餘。
陳瑤半信半疑地問:“就是你說能證明你不會下蠱的蠱師?”
“對,就是她。她能一眼識破我不會下蠱,也一定有辦法解蠱。”
沒想到這位被稱為“蠱師叛徒”的後人,恨不得將蠱師趕儘殺絕的人,如今是她唯一的救星。
這種滋味,若是阿母,可能覺得比死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