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怎麼會有房舍？我在心中冷笑一聲，但麵上仍是不動聲色。我到要瞧瞧，這貌若潘安的古怪公子，能將我帶去哪裡。若你是個什麼其他東西變的，那我辦正事之餘，也正好把你收了。

我跟著他穿過茂密的林子，一路上我們並未交談，卻也不顯氣氛緊張。他帶我靈活地穿梭在樹林中，為我拂開擋路的木枝，卻又並不近我身。

我們穿過密林，竟來到一處雅致的院子，雖說算不上很大，但是水榭樓台，竟是彆有洞天！我來了興致，在這林中憑空變出屋子實屬荒謬，莫非他是什麼高人不成？

他帶我進了屋子：“姑娘坐吧。屋中隻你我二人，不必拘禮。”

我向他道謝，在椅子上坐下，微環顧了四周，像是有人常住於此的樣子。我稍稍心安，隨即開口道：“公子可是有事情相托？”

他為我倒茶，也不言語，細細將茶濾過之後才遞給我。我看他煮茶的動作自然嫻熟，手下輕快又利落，看美人煮茶不失為風景，但是看他如此像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打扮，行事雖風雅卻也不帶矜貴，就更是好奇他的身份了。

“姑娘好眼力，原本想先招待姑娘，隻是姑娘行事耿直不是拖泥帶水之人，我便有話直說，隻是我這忙不知您是否肯幫？”

他抬頭，鳳眼微眯，一隻手輕支著下巴，抵著桌子，整個人就這麼懶懶地靠在椅子中，卻不顯放蕩，身子仍是正著，倒是存了幾分風度，顯得有些正經的樣子。

我心下竟有些忐忑，不由地低下頭去抿茶。

“公子但說無妨，若是在下不才，您便另尋高就，若是在下正巧辦得到，便樂意為公子走上一遭。”

話才出口我便心道不好，見他未有歹意我便放下了戒心，萬一他所托非我所能做到的又將如何？我又不是什麼活兒都接，害人害己，吃力不討好的生意可沒人做！看這公子美貌異常，就一時半會迷了心智，妄自接下這委托......

實在是，美色誤人，太過於輕率了！若是被師傅知道，肯定又是大罵我逆徒，少不了一頓奚落了。

隻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有擅自反悔的道理，我也就隻能硬著頭皮請他先說來聽聽。

他淺淺一笑，微微抬眼：“姑娘可知道聖女碑？”

“知道。”我微微差異，但原來是我知曉的地方，便也稍顯心安。

“是在大宛舊址，與雪山族邊境交界處。姑娘隻需要幫我帶一壺酒去，祭奠一下故人罷了。”他頓了頓，神色有些悲愴，“我時日無多，今年怕是不能赴約了。”

我心下了然，卻也微微遺憾，怕是樁不得好處的差事。

我看他神情淒切，不免也動容，可是他的話是在奇怪。這位公子並不是凡人之軀，那又為何看上去如此孱弱，若是他極善於偽裝的話，那又為何不能親自去一趟邊境呢。

“那是公子您的故人，我又憑什麼身份去呢？”我呷了一口茶，心中有些疑惑，“況且，那是怎樣一位故人，公子自顧不暇也要去祭拜？又千裡迢迢過去，不為彆的，隻為了祭一杯酒？”

他不答，低下頭笑了笑，臉色更為哀切，他為自己沏了一杯茶：“不知姑娘是否願意聽一個故事？”

“我不是凡人之身，這姑娘想必早就看出。但我也不是那枉死的鬼留戀人間而未往生，如今我這樣子，也不知道自己還稱得上是什麼。或許，是執念吧。但又或許，是懲罰。”

聽他所言，我驀地想到師傅曾經與我說過一樁逸事，他說這世上有一種丹藥，服下之後可長生不老。我說怎麼可能，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這世間也沒有神仙，定是師傅又騙人。可見我不信，師傅麵色一暗，歎了口氣，又同我說他曾經遇見過一位公子，他早年間來江南的時候與他一同遊曆過。那位公子天人之姿，舉手投足間倒不像是凡世之人。後來他便得知，這位公子確實已經活了許久了，久到自己可能也忘記了年月。

我本是當笑話聽的，可如今見狀，頗有點不得不信的架勢來。

我見他神情淒淒，便不忍心拒絕他。但這故事我還要聽，便隻是沉默不言，待他繼續說下去。

他秀眉微蹙，像是在凝神想著什麼很重要的事情，過了會兒，卻又舒展了眉頭，眼中流露出溫和的光，似是在人心上降下一陣綿綿的雨，叫人看得有些呆了，卻也不由得心生難過。

“公子不妨講一講與那位故人的往事。”

他放下茶盞，歎了口氣，神思像是已經飄往了渺遠之處：“我是世人所喚的逢月君，遇見小青的那年，我正好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