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月早就聽說,雪山族的公主與聖子今日就會抵京了。許是無聊了很久,纏綿病榻的太子殿下對這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有些好奇,聽國師說那小聖子與他年齡相仿,或許能成為很好的玩伴。祈央宮多年未有旁人來,太子殿下也許久未有過朋友。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新麵孔,太子殿下麵上雖然是冷冰冰的,心裡卻還巴巴地期待著呢。
大宛國師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她在位多年,為皇帝占卜勢運,手中的占星杖據說能參透這世間所有無根之事,因此深得依仗。逢月的母妃走的早,他自己又因病弱常年隻能居於深宮,平時連父親的麵也不能輕易得見。養在這處行宮,幸得國師相陪,在逢月心中,國師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般。
“殿下,公主與聖子已經進京了。”國師前來稟告。如今正值隆冬,皇上正巧也在行宮小住,為了接見公主,便打算在行宮多留些時日。
“知道了。”逢月隻覺得有些乏了,冬日裡是他最沒精神的時候,外頭冷,宮裡的爐火又燒的太旺,香一點上就更熏得人昏昏欲睡,偏生這太子又是個金貴命,不點著香便不安生。因此這幾日,他幾乎是腳不沾地,沒事兒的時候都窩在榻上,或是讀些聖賢之道,或是與國師對弈,偶爾小憩,倒真是養成了個富貴閒人。
“殿下,老是悶在宮裡頭也無益,您也該出來走走。外頭雖冷,這陽光還是好的,老是呆在屋裡頭,人都要發黴了,也沒些精神氣。若是皇上見了您這副模樣,臣怕是要請罪了。”國師柔聲說道。
逢月見狀輕笑道:“國師說的倒算得上有理,隻是我委實不愛走動,這點兒,父皇不愛管,也管不著。罷了,罷了,今日便去花園逛一番。到底不能辜負國師一番心意。”
石板路上還氤氳著輕微的濕氣,有些滑腳。但也正如國時所言,陽光極好,柔柔地照著,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塵埃與冬日裡暖陽的那種冷冽氣味,都清晰的分毫畢現。
逢月慢慢地走著,欣賞著景色,不覺來到了花園。今日的花園一改前日的冷清,好像是有人在此間嬉鬨,便忽然來了興致,借著樹木作為遮擋,向裡頭看去。
是個異族打扮的少年,似乎在與隨從奔跑嬉鬨。
“我數到十,你們快藏好!”少年神色欣然。
一旁的女子哄笑一番便跑開了,留少年在原地數著數,過了一會,他摘下眼睛上蒙著的布條,喊道:“藏好了嗎?我便來尋你們!”
他環顧四周,沒見得半個人的蹤影,便在附近先找了找,苦尋一番無果後,好像有些氣餒,又像是乏了,停在原地不動了。
過了一會,少年竟往逢月藏身之處走來。
逢月見狀有些慌張,但想著不能失了身份和禮數,便拍了拍袍子,站得直了些。
“你是誰?”那少年開口。
“你又是誰?”逢月反問。
少年愣了愣,說道:“我叫青綃,可喚我小青,是雪山族的聖子。”說完,他衝逢月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這少年生的粉雕玉琢,像是畫中的娃娃,很是招人喜歡。隻是逢月微微有些遺憾,不是說雪山族的聖子於自己年紀相仿嗎?這怎麼看還隻是個半大小子呢!
“那小青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小青眨了眨眼,略微思忖一下,然後他轉了轉眼珠,像一隻雪狐一般狡黠地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我憑什麼要回答你?”
逢月有些吃癟,隻覺得這個少年牙尖嘴利,但自己也不好拉下臉來,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尷尬。過了好一會兒,遠遠的看見有人朝著這邊來了。
“見過太子殿下。”來人向他行了一個禮,又連忙拉著小青行禮,“聖子年幼不知禮數,殿下莫要怪罪。”
小青聽了這話,神色有些慌張,他抬頭看了逢月一眼,急急忙忙行禮,想來先前放肆了些,怕惹了這位殿下不悅。他低下頭,卻又悄悄抬起來,想瞧這位殿下有沒有生氣。但又不敢抬得太高,怕對上了眼又尷尬,一時之間竟有些滑稽。
逢月隻覺得這聖子有些有趣,少年人的模樣。倒是孩童般的心性,便無意追究其冒犯:“公主也不必多禮,既然來了我們大宛,便是客人。隻是我身體抱恙,未能及時拜見公主,倒是要叫公主恕罪呢。”
“殿下說笑了......”
與公主寒暄完之後,逢月便轉向了那個少年,道:“你呢?這下可以告訴我你年歲幾何?”
小青抬起頭對上那雙好看的眼睛,囁嚅著說:“十,十二了。”
“嗯,還是個孩子呢。”逢月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這行宮雖比不上皇宮瑰麗,但也是個賞玩的絕佳去處。孩童生性愛玩,好奇心也重,這幾日就讓他們帶著你好好逛逛吧。等我興致高些了,定親自宴請聖使一行。”
聖子和公主低下頭行禮,等太子走遠了,才慢慢起身。小青望著逢月君的背影說道:“莫蘭姐姐,你說,中原的男子都長得這麼漂亮的嗎?我還從未見過生的那麼白淨,眉眼如此細致的男子呢!我看畫上的人才生的這麼好看的......”
莫蘭仿佛沒聽到他的話,隻是有些怔怔地看著太子離去的方向。人已走遠,半點蹤跡不尋。
良久,發出了一聲歎息。
“何如,殿下今兒出門,見著了什麼?”逢月一回宮,國師就問道。
逢月脫下大氅,用侍女遞上的絲巾拭了拭手:“見到了公主和聖子,像畫上的孩子,倒是有趣。等我好些了,便在祈央宮設宴款待他們一行吧。”
見國師有片刻的沉默,逢月不解道:“可是有什麼不對之處?”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殿下知不知道,莫蘭公主與陛下的大婚,不日即將舉行。”
“什麼?”
“殿下,雪山族此次,並不是普通的拜謁。而是為了尋求大宛的庇護,才讓公主與聖子一同前來。公主是雪山族族長的女兒,而聖子則是雪山的兒子,是每個雪山族人最最尊敬的神子,是最潔淨的靈魂,也是不滅的□□。雪山族的現任族長就隻有莫蘭公主這麼一個女兒,而此番也是雪山聖子千百年來第一次離開雪山。”
“是嗎?”逢月若有所思,“讓女子和這麼小的孩子背負整個雪山族的未來,未免有些太殘忍了啊。”
“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國師道,“不知殿下對雪山族的聖子知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