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汜以為這隻是轉日輪在被他烙下神識後,回轉上一任主人最難忘的記憶片段的殘影,對於他們模糊的交談聲也並不感興趣,等著轉日輪交替神識後,幻象消失。
他正百般聊賴等著幻象結束,心裡惦記著越如昀看到他沉溺於幻境,會不會心急。想象著越如昀的反應,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
他正分神,忽然聽到那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提到了一句開天鏡。
王汜整個人被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震懾在原地,心口處的那一道規則之力也似乎有感,隨著他的心跳起起伏伏。
他的眼神死死盯著那兩個人,想要上前去聽個清楚,卻被一道結界擋住,宛若天塹。
不多時,那兩道身影透明消散,王汜也從這段幻象中脫離出來。
越如昀看他表情怔愣古怪,有些奇怪,正要詢問時,異變突生。
王汜身前的轉日輪爆發一陣光芒,一股極強的吸力自其中凝聚,直接把王汜狠狠拽了過去。越如昀見狀立刻運功與其對抗,可王汜已經被那股吸力攏住,無法脫身。
“哥哥,你先離開這裡,彆管我!”
“那你有辦法脫身嗎?彆告訴我還要慢慢想。”越如昀生氣道。
他的玄氣與轉日輪的吸力來回拉扯,這樣下去恐怕不妥,王汜不被吸進去也會被這股餘力撕碎。說到底,這個試煉之地對他的限製太大了,修為被壓製在觀內境,連法寶上一任主人的神識餘威都對抗地如此吃力。
越如昀不免束手束腳,既怕王汜被拽走,又怕他被兩者玄氣撕扯之間的餘力重傷,慢慢地,他也被吸力扯住,離轉日輪越來越近。
王汜看到想伸手運功推走他,卻被他直接拽住了手,兩人化作流光一起被吸進了珠子裡。
越如昀隻覺得天旋地轉,耳邊儘是嘈雜的說話聲,敲鑼打鼓聲配著時起時息的吊詭的嗩呐聲。又吵又鬨,讓他有點兒想吐。
越如昀強忍著困倦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了一頂花轎裡,雙手被反綁於身後,想掙開繩索,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也感應不到體內的玄氣。
開了開口,嗓子喑啞,發不出聲,應該是被灌了啞藥。
越如昀儘量靠著,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省些力氣。他們現在的情況,應當是被法器卷入了靈息幻景,這裡大概就是導致赤烏尊隕落的因果之一。
被卷入靈息幻景中的人,不能乾涉其中的因果,隻能隨機附身於幻景裡其中一人身上,作為一個旁觀者,直到幻景將因果再次推演發生,之後才能脫離。
隻需要等,越如昀平複氣息,讓自己儘量在這幅孱弱的身子裡好受一些。不知道王汜那邊如何,想來他應該也會發現這是靈息幻景,便也稍稍放下心。
不過他所附身之人目前的處境不妙啊。雙手被綁,又被喂了啞藥和讓人昏昏欲睡的迷藥。
不用腦子想都知道不是自願成親的。
罩轎子的帷子繡的也不是如百子圖,丹鳳朝陽這種尋常吉祥的圖案,而是一幅寒鴉棲水。
他們一路沿著西,抬著喜轎向一條河走去。
該不是要去嫁給什麼河神河伯之類的祭祀吧。
越如昀借著搖晃和掀起的轎簾看了一眼外頭,令人意外的是外頭陽光明媚,春光正好,沒有他坐在轎中胡思亂想時的陰森恐怖。
不論如何,這都是既定的命運,他也隻能聽天由命。
隻有法器主人沾染極深的因果才會出現靈息幻景,這裡記錄的是過去發生的事情,環境與現實彆無二致。
如果隻是旁觀的話,那隻需要以一個新奇的視角觀看這段往事即可,雖然仍舊有行動能力,但無法對於這段過去做出一絲一毫的改變。
但例外也不是沒有,隻不過基本沒有發生過,除非被卷入其中的人,有一個直接附身在因果中最重要的一環上。這樣,一同被卷入的人也會被迫一齊重複那段因果,直到找出破局的關鍵。
然而一旦沾染因果,他們會以一個合理的身份被幻景接受,同化,如果不能破局,他們會一遍一遍的重複這段因果,直到永遠。
不過好在,靈息幻景中的人千千萬萬,想來他們也不會那麼倒黴。
藥勁兒上來,越如昀也愈來愈困,不知過了多久,轎子終於停了下來。
越如昀感覺到有兩隻手把自己從轎子上拖拽了下來,踉踉蹌蹌地被推到了河邊,他不禁有些苦中作樂,心想真讓自己給猜對了。
那群人推著他往河裡走,冰涼的河水漫過他的小腿,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水麵倒映著一襲紅衣身形修長的男子,春水潺潺,看不清那人的麵孔,他眯了眯眼,細細看去,眉眼如畫,秀潤天成,一雙碧色的眼眸與河水輝映。
不是幻景中人的樣子,那分明他是自己。
越如昀瞬間清醒,冰冷的河水倒灌進他的鼻子嘴巴,無法掙脫,水花越來越小,他的生息慢慢消逝,漸漸沉入河底。
他失去意識前,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完了,真這麼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