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恪保持右手舉起的姿勢,遲鈍地低下頭。
午後陽光正盛,透過陽台玻璃門,直直穿過她的五指。
那五根手指,正一點點……變得透明。
與此同時,劇痛以胸口為起點,須臾便席卷全身。夏恪疼得直不起身,連喘氣的力氣都快沒了。
聞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的,小粉球也再一次不見蹤影。
或許她應該喊一下夏鍵。
但她好痛啊,痛得發不出聲音。
夏恪一個人癱在被陽光烤熱的地板上,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感覺自己快死了。
眼前一片昏暗,所有物體都重疊成一團,像夜間熊熊燃燒的森林。
不過她這輩子好像也沒什麼遺憾,就是有點可惜支付寶裡頭那七百四十一塊三毛九的餘額,早知道就吃幾頓好的了。
其實夏恪饞學校南門那家麻辣燙老久了,從大一饞到大三,據說番茄鍋底的味道一級棒。可惜太摳,一直沒去嘗嘗。
還有《一人之下》和《不良人》,她都沒等到大結局。
夏恪正胡思亂想著,桌上的槐葉驟然大亮,粉色光芒籠罩整間屋子,將她瀕臨瓦解的理智重新喚回。
她晃了眼,愣了會兒,隨後費力去夠那條項鏈。
伸出手後發現姿勢有點眼熟。
有點像武俠片裡即將落崖的大俠,生死存亡之際去抓另一個炮灰的手,仿佛那條鏈子就是維係生命的繩。
不過繩子的此端是她,繩子的彼端也是她。
指尖靠近,身上痛感莫名減輕了點,手指也重新恢複實體。
於是夏恪又將手往前伸了點。
陽光將她的指尖照得透亮。
那團亮向著另一團亮緩緩移動,隻差最後幾厘米,就要夠到……
實在,沒力氣了啊。
其實這樣也不錯,不用自己動手了。
即將接觸到那條鏈子的時候,左手如猝然斬斷的藤曼一般,在半空中垂下。
夏恪安安靜靜閉上雙眼,仿佛卸下了什麼重擔。
實在太累了啊。
連穿個書都這麼累。
開始是腳軟,然後黴得不可方物,現在全身還痛成這樣,想想還真是有點難過。
她的生活好像一直都是一團糟,穿書之前糟透了,穿書之後也糟透了。
本來以為拿到女主劇本,人生會好一點。
現在看來,好運這種東西,果然……和她無緣吧。
做什麼白日夢啊。
夏恪習慣性提了下嘴角,力氣卻實在耗儘。所幸也沒外人,便放棄嘗試。
陽台那邊忽然傳出什麼響動,隨後是玻璃門被人拉開的動靜,門板和滑軌的摩擦聲在這個下午刺耳異常。
仿若一把泛著冷光的利刃,衝破層層疊嶂,在最深的暝靄中劈開一條前路來。
夏恪勉力睜眼,看見逆光而來的少年,惶惶樹影在他身後大片大片燃燒起來。
“抱歉抱歉!情況緊急,隻能進一次女生宿舍啦。”
他倒很自覺,目不斜視,不該看的什麼也沒看。取下桌上那條項鏈,單膝跪地,將其重新掛回夏恪脖子上。
那陣鋪天的痛倏然消失了。
夏恪半個身子癱在椅子上,品味著這場劫後餘生。
怎麼,又活過來了啊。
她後知後覺扯出個笑來。
頭埋進手臂間,迷彩服的短袖剛好能夠到眼角。就這樣兀自笑了會兒,夏恪才重新抬起頭。
看來她不能離開這條項鏈。
之前瞎謅的“護身符不能離身”還真應驗了,什麼烏鴉嘴潛質。
夏恪舉起項鏈打量。銀白色金屬在指尖發著熱,反射出刺眼的光。
鏈條由一圈接著一圈小圓環串起,小環上還刻著密密麻麻的圓點,因為太小,之前都沒發現。
夏恪渾身發軟,放任自己毫無形象靠在座麵上,一點點撥弄鏈條,數了數。
小環有四十九個,其中十八個上麵刻了圓點。
……所以她這是到了十八層地獄?
可她不該去第十四層枉死地獄麼。
夏恪的聯想能力總是堪憂。正當她往十殿閻王浮想聯翩時,一聲低咳打斷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