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在酒吧不要喝熱牛奶了。”K叔憋著笑說完,旁邊幾個男生卻都笑開了。
“周路臨你就這啊?”李鵬笑個半死,去夠周路臨的脖子,半條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周路臨很不客氣地把他的手掃掉:“我胃疼,行了吧。”
“下次我裝點奶粉給你帶著,彆怪爸爸我不關心你啊。”武有錢很欠揍地損他,話音剛落,就挨了周路臨一腳,賤笑著躲遠了。
“不過,長得好看還真是吃香,喝難受了還有人幫忙點個熱牛奶。我看你當個小白臉算了,萬一有人見色起意包養你呢?隔壁健身房的男教練一個月收人家富婆幾十萬,你外形條件比他好點!”K叔一臉認真地開著玩笑。
“什麼什麼?彆人幫忙點的?是妹妹吧?”李鵬瞪圓了眼睛,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憑什麼這小子桃花運這麼好啊?他酸溜溜地瞥了周路臨一眼,結果有點被打擊到。確實帥。
周路臨是一個你挑不出什麼毛病的帥哥。夠高,肩夠寬,五官夠立體,一眼就驚豔。
網上很多男偶像有什麼“耐看係”“長得很舒服”的標簽,在李鵬心裡就等同於長得不夠帥,有點普通。而周路臨屬於那種第一眼就帥得很明顯的範疇。
周路臨已經習慣了他們的調侃,直接忽視掉李鵬八卦的眼神,笑得隨性:“彆難過,沒有妹妹給你點牛奶,哥哥給你點。”
“我去你的。”
一旁K叔接了個電話,滿臉笑容地聊著些什麼,邊說邊往外走,打了輛出租車,回過頭跟男生們招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到達酒吧的時候才八點,一行人拿號進店,時間太早,裡麵隻有幾個客人,燈光昏暗。
隊伍裡有幾個男生在說這家店裝修不錯,拍照肯定好看,津津有味地張望著。周路臨倒沒什麼感覺。
他隻瞥了一眼表演台,空空蕩蕩,背後的屏幕也是黑的,顯得挺孤寂。
可能她今晚不會來了。
他正這麼想著,就看見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背著個黑色吉他包走進來。她還是披著那件黑色大衣,很像山間清晨的鬆樹,披著霧氣,挺拔又清冷。
辛舒點了杯酒吧自釀的果汁酒,抿了一口,口感酸甜,挺上頭。她低頭刷著手機,點開微博,消息右上角的小紅點數字已經爆滿,她隨便看了幾條,有些汙言穢語,也有些是粉絲支持的話語。她用拇指快速地往下滑著,各種各樣的頭像和ID在她麵前飄過。她看著那些惡語,心裡竟然滋生出一種莫名的爽感,一條接著一條地瀏覽著。
憤怒的情緒,總比麻木讓人清醒。
“辛舒?是你嗎?”
辛舒有些錯愕地抬頭。麵前一個男人戴著鴨舌帽,低低地壓著,形成一道陰影,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
“真的是你啊!我是你的粉絲,你的歌我太愛了!你還好嗎?歌曲的版權什麼時候能回來呀?”他語氣很激動。
辛舒其實是有點懵的。她從來沒想過能在酒吧裡遇見自己的粉絲,更沒想到這名粉絲一上來就提到了版權的事情。
其實辛舒麵臨的這個版權問題是很多原創歌手都經曆過的。一般來說,歌曲的版權理應屬於原創歌手本人,但在他們還是新人時,公司與他們簽約的合同上規定歌曲版權屬於公司,甚至可能將歌手們的藝名注冊成商標,形象衍生品的製作權利等等一並留在公司,基本是簽下了歌手們所有能掙錢的權利。所以就造成了明明是自己創作的歌,不續約或解約後,無法繼續唱自己的歌曲的這種局麵。
辛舒當年和公司解約的事鬨得挺大,微博熱搜掛了幾天。本來藝人與公司之間就是商務關係,解約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解約的原因就很引人注目了——金主老板性騷擾當紅歌手,公司做雪藏處理。解約後,公司甚至準備將辛舒的歌曲版權賣給金主老板。
這事簡直就是資本家壓榨打工人的經典模板,毫不意外地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剛爆出來的時候,網民都對那家公司口誅筆伐。
然而,公司明麵上的公關做得滴水不漏,暗地裡放出不少謠言來醜化辛舒,顛覆她“完美受害者”的形象。其中流傳最廣的是她的一套黃圖,還有一些虛假的聊天記錄截圖,對她打出“濫交成性”、“動機不純”的組合技。辛舒根本沒做過那些事,照片裡的那個人沒拍到正臉,和辛舒穿的同一套衣服,單看身形真是十成十的像。
在大眾眼裡,事件反轉不斷,剪不斷理還亂,雙方各執一詞,孰是孰非也說不清楚,最後得出結論——狗咬狗。
人們總是幸災樂禍地見證身處神壇的人墜落得粉身碎骨的模樣。這事發生時距離辛舒的《天際線》獲獎不過一個多月,原本好評如潮,獲得大眾的高度讚揚,結果風評急轉直下,各種“音樂大師”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批判她的歌。辛舒倒是樂意受教,看了好幾條,發現大多講得牛頭不對馬嘴,連基本的樂理都沒琢磨明白,便一笑了之。
總之,這事基本上被公司“高明”的手段給扭轉了結局。辛舒雖然自己仍然在極力爭取版權,通過一紙訴狀把公司告上了法庭,但失去了輿論方麵的壓力,顯得有些勢單力薄。儘管辛舒呼籲粉絲們不要再聽她的專輯,不要讓公司繼續用她的歌謀取利益,但許多人版權意識薄弱,又或者是根本懶得去管這些與他們生活無關的事情,抵製的效果微乎其微。
“你好,謝謝你的喜歡。版權問題我還在努力。”麵對粉絲的關心,辛舒的心頭微微一熱。
“我會一直支持你的!可以合個影嗎?”粉絲期待地望著她。
辛舒沒什麼理由拒絕。即使是她最火的時候,她對粉絲也沒什麼架子。倒不是因為她有多會做人,而是她喜歡能夠欣賞她作品的人。辛舒覺得創作者和聽眾之間一定是有一些靈魂默契在的。
粉絲聞言驚喜地掏出手機,雙手微微顫抖,指了指不遠處的舞池:“這兒光線有點暗,可以去那邊拍嗎?”
辛舒走過去,粉絲站她旁邊,高高舉起手機,“哢嚓”幾聲,拍了三四張,一連說了幾個謝謝,就快步離開了。
辛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覺得有點奇怪——他來酒吧是乾嘛的?現在時間還早,演出還沒開始,他就這麼走了?他喝酒了嗎?好像沒有,他的身上沒什麼酒味。
辛舒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正覺得不太對勁時,耳邊響起一道低沉平靜的嗓音:“不要喝。”
她轉頭一看,一個高瘦的男生懶洋洋地倚在牆邊,雙手抱臂。一雙漆黑的眸子藏在有些淩亂的劉海後,卻顯得格外炯炯有神。
她覺得他有點熟悉,腦裡閃過一道白線,想起來了。這不是昨天喝得爛醉的那個弟弟嗎?
男生走上前,語氣冷淡地拋出一句令人震驚的話:“這酒被下藥了。”
辛舒身子一僵。
男生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撂在辛舒麵前。手機放著一段視頻,三十多秒,十分清晰地記錄了全過程。
辛舒和那個粉絲往舞池走時,一個戴著黑口罩的男人插著兜走到辛舒的座位邊,頭卻往旁邊偏著,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往杯口很快地撒了一下。
她立刻環顧了一下四周,那個戴黑口罩的男人就窩在沙發裡盯著她。
辛舒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剛剛對那個“粉絲”不對勁的感覺立刻就和事態對上了。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兩人是合夥作案。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粉絲”顯然對她有些了解,不可能是突然起了歹心的匪徒。既然是合夥作案,為什麼其中一人匆匆離開?
今天是星期三,按照慣例,她八點半場,其餘時間基本都是十點場。對方選擇這個人少的時間點作案,是不是對她的行動軌跡有所了解?
想到這,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冷,扯著嘴角笑了笑。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裡。
辛舒調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自然的不像話,直截了當地對麵前男生說:“微信加一下,弟弟。視頻發我。”
男生低頭散漫地笑了笑,沒說什麼,很聽話地照做。他在打字框裡敲下三個字:周路臨。
“這是我的名……”
“字”還沒出口,就看到麵前的女人飛快地敲著手機鍵盤發了幾條消息,然後端著那杯果汁酒,沒有絲毫猶豫地喝了一口。
他愣在原地。
她餘光瞥了眼坐在沙發裡的口罩男,他果然還在死死地盯著自己。
辛舒舔了舔嘴唇,盯著他笑了。她的眼神裡難得的有些光亮,不同於平常,總是木木的、茫茫的。
“知道了,周路臨。”
他大腦宕機,心臟在胸腔內劇烈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