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青峰石坊門口,楚鳳瑜沒料到能見著魏冉——上回魏冉偷偷溜出縹緲峰劍宗去尋桑香,同桑香一齊失了蹤,隻道他是混進魏園了,卻又半點消息也不曾傳出來,楚鳳瑜心係桑香,十分後悔,他早該蠻硬些,強留她在身邊。
如今乍一見到魏冉,楚鳳瑜不由心上一喜,停了馬車,掀了簾含笑道:“魏兄,你怎麼在此?”
神農門值守弟子正給陶盛文見禮,魏冉一瞧這楚鳳瑜同陶盛文作一處,曉得進這神農門多半要靠一靠這座大山,忙不迭上前道:“原來是少主!我找著我老婆桑香了!可她受了重傷被接進神農門去了,可這守門弟子卻不肯放我進去!”
陶盛文看馬下這個小子雖穿了錦衣綢緞,卻一副無賴嘴臉,實在不屑,若是往常他早派了人將他打斷了腿轟遠了,但此時卻礙著楚鳳瑜在此,才向值守弟子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值守弟子忙稟道:“先前有一輛馬車沒人駕車,車廂裡卻有一個女傷者命在旦夕,我等已將她送了進去,右掌教見她危急正在南藥房救治,但這來客卻不是一齊來的,口口聲聲自稱是那位女傷者的丈夫,無憑無據,我等不敢貿然放他進去。”
魏冉聽了這句不由嚷道:“你等說我無憑無據,卻不曉得老天爺正給我送人證來了!楚公子,你同他們說說,桑香可是我魏冉的老婆?”
楚鳳瑜雖曉得桑香姑娘同魏冉並非夫妻,但一聽聞桑姑娘受了重傷,隻得避重救輕道:“魏公子是我劍宗門下弟子,桑姑娘與他是同鄉,不知可否通融?”
陶盛文一聽楚鳳瑜親自求情,隻道:“既是劍宗弟子,哪有不通融的道理。”
那石坊弟子這才放了行,魏冉利利索索坐上楚公子的馬車車轅,一同駛進了神農門。
陶盛文本要請楚鳳瑜、青楓道人在他管轄的北辰居下榻,誰料楚鳳瑜才坐著馬車經過刻南藥房大匾的外園,就忙不迭下了馬車,青楓道人知曉他心事,隻厲容冷聲道:“瑜兒,在神農門不可任意妄為!”
那楚鳳瑜卻不管了,隻同陶盛文道了聲:“桑姑娘同在下也有深交,聽聞她受了重傷,請陶公子引在下去看她一眼。”陶盛文素來聽聞這楚鳳瑜不沾女色,是劍宗門下翹楚人物,半月前力挫旁的劍宗弟子,登臨少主之位,似乎是得了一名盲女相助,可並未聽說這送來的女傷者是盲的,倒不知這楚鳳瑜和她有什麼瓜葛了?
單看楚鳳瑜神色難掩情急,全然不似適才的雲淡風清的閒雅作派,陶盛文心下已暗暗有了分較——這番神農門治好了那女子,正好從這劍宗討一個順水人情!他從中周旋,必可在本門長輩前出個風頭。
陶盛文這才下了馬,一麵吩咐隨從請青楓道人去下榻,另一麵接引著楚鳳瑜並魏冉邁步進了這南藥房。青楓道人知禁楚鳳瑜不住,也隻得由他去了。
卻說南藥房,是神農門右掌教秋婆婆管轄之所,滿園種了各式野草閒花,外行人看著無用,對內行人卻是珍異無比!
此外,南藥房亦是神農門訓練年輕弟子所在,是而南藥房設了兩處訓堂,一左一右通廊掛簾,聆課的不過些總角童子,有男有女,皆穿一式白衣,盤腿坐於簾內,背習醫書。
秋婆婆最愛收留奇險的病患,無非是借機讓有天賦的弟子觀摩疑難雜症,是而正堂處當中設了一張青玉台,借天光瓦簷設了光漏,另還懸著數百枝金盞高燭,一旁偏堂處百格藥櫃,另一旁偏堂處煮水設灶、洗磨刀器。
此時送來桑香這樣不可多得的傷者,滿臉皺紋,穿一身百衲衣的秋婆婆,指揮著藥侍,小心翼翼將桑香抬上了青玉台,背朝上臥著,隻這麼一觸動,桑香背上又扯動了那傷口,滲出血來,秋婆婆急命藥侍,將新煮的刀具剪子送來。
秋婆婆輕輕剪開桑香後背的衣裳,略一察驗,曉得這竹刺恐怕正插在心脈上,替她把了把脈,拿濕帕拭著她背上血漬,嘿然道:“原本難救,可巧這姑娘身子還算硬實。”
旁邊的紫衣小藥童拽落下燈盞,一盞盞地添火,一邊笑嘻嘻道:“秋婆婆,您要治好了這姑娘,不正好在弟子們麵前,更添幾分威嚴?要不要我喊師兄師姐們過來瞧一瞧?”
秋婆婆嘖嘖道:“你這鬼靈精,先把燈盞升起來再說,還指不定救不救得活呢!萬一要救不活,豈不讓秋婆婆我臉上無光!”
一旁小藥童們正按著秋婆婆吩咐挑揀藥材,或是煮熱水燙白布條,聽著秋婆婆這玩笑話,皆是銀鈴般笑了起來。
且說這藥童們雖不過十歲左右,卻已是一流的藥侍,性子寬和,手腳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