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娘笑道:“這是當然,但凡姑娘報上尺寸,都可裁得,若姑娘趕著要,價錢合適,連夜趕工也是使得!”謝阿弱點點頭道:“那裁件衣裳,在袖口繡滾邊青蓮即可,樣子麼,我看你這壁上掛的這幅纏枝蓮圖就不錯!”
花玉娘點頭,起身取了櫃上記簿和細毫毛筆,道:“這都繡得,不知姑娘要裁什麼尺寸,腰寬、肩寬、身長、手長、腿長……”謝阿弱自如地按齊晏身量報了數,花玉娘笑道:“姑娘報得真細,這是姑娘夫君的身量罷?”
謝阿弱這會已經輕輕低下頭,她和齊三公子在床上那樣親昵,他身上肌膚哪一處沒碰過,曉得精細尺寸有什麼稀奇?隻是讓外人瞧了出來,她不免有些臉燙,勉強記著正事,似不經意般問道:“花掌櫃,適才聽聞這個寶如姊很擅繡,可否請她來做我這細活?銀錢我是不計較的。”
花玉娘臉色作難道:“非是我不肯,隻是謝姑娘適才也聽到手底下人說了,這寶如在家養身體,挪不出空來。”
“不知這寶如姊是遇著什麼事了?”謝阿弱故作不知,那花玉娘倒也不隱瞞,道:“說起來都是我的錯處,原是那日正是午時,繡莊裡缺了幾匹紅布,需臨時采買,夥計都停一時辰工,回家吃飯去了。我又不得空,就讓寶如去那雙月街張婆那,挑一些回來。說起來本也可讓旁的繡娘去,但因著這寶如最會挑布,那番又是要買上等貨色,讓旁的人去我不放心,這才支使了她!沒想到正撞上了將軍府小兒媳恂情一事,她姑娘家見著死人能不嚇破膽麼?這事傳遍南陵城,想必謝姑娘也聽說了罷?”
這時,那四鳳正出門來,聽著花玉娘說這事,臉色微微一變,轉眼又強作鎮靜,似是隱瞞著什麼一般,隻跟花玉娘又打了聲招呼,就邁出店門,往街上走了。
謝阿弱曉得她是去見王寶如,想著也可趁機去瞧瞧,就將新買的布放下,又放下三兩銀子,道:“勞煩花掌櫃的儘快了,這是定錢,若手工好,手腳快,自是不會短少打賞的。我此時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花玉娘見這個謝姑娘出手如此大方,堆笑客套道:“客人托付的,沒有不滿意的,謝姑娘來取衣裳時就曉得了!”
說著花玉娘起身送阿弱出門,阿弱出門上街,故意與那四鳳走了反方向,走得遠了,方才又從後街折返趕上,遠遠瞧見了四鳳穿的綠衣裳,方一邊不遠不近地徐行其後,一邊想著這花掌櫃倒看不出什麼破綻來,不過分外精明貪財罷了。
謝阿弱既曉得這四鳳不會武功,就追得不甚緊,卻不料這時卻出了個叉子,才跟得好好的,拐過一棵老槐樹,那四鳳進了一個巷子,謝阿弱跟著進去了,那巷子裡隻有幾道後門,不見門開,人卻已不見了蹤跡!謝阿弱臉色一緊,再走了幾步,提氣點足在青牆上,一躍身攀上高處,隻見這兩道巷牆旁有十幾座宅子,都是深門大院、花木扶疏的,儘眼望去,也不清這一時四鳳藏在了何處。
明明這四鳳不會武功,怎麼就不見了蹤影?難不成是被人劫了去?又是哪個要劫她?謝阿弱心中微微不悅,今日連連不順,她也隻好作罷,先回客棧歇息。
隻是謝阿弱沒料到她才走回客棧,推開房門,卻迎頭見著齊三公子正坐在眼前椅子上,原本阿弱那放在裡間的男屍還被他移騰在外間,正與他對坐著,桌上棋盤下了半局,他一手拈著白子,一手拈著黑子,似是與死人品茶下棋,又似是同自己較真!
齊三公子逋一見阿弱回來了,抬頭來臉色如冰,話裡更冷,道:“這人棋力甚差,不是什麼聰敏之輩,如此無趣,你留著他在房裡作甚麼?”
謝阿弱瞧三公子這番喜怒不定的樣子,不由有些怵得慌,更怕被外邊人瞧見屋裡藏屍,忙闔上房門。齊三公子見她慌張,忽而笑道:“薄娘子說你一個人住在這,你難不成寧願對著一具死人過年,也不肯見我麼?”
謝阿弱語噎,定定神,上前低頭立在三公子跟前,如做錯了什麼大事一般,不由自主地氣短,隻能打量著他的衣裳下擺的花紋和錦鞋,他身上的白檀甘香又透了過來,她忽而有些莫名其妙地忤逆之情湧了上來,吐出一句話道:“公子身上的香挺好的,蓋住你棋友的屍臭了。”
齊三公子聽了這句,忽而站起身來,阿弱任性說完了才有些後悔,緩緩抬起頭看他,卻不見他氣惱,隻見齊晏用一種寬容的眼神瞅著她,阿弱有些詫異,更不提防他一伸手就將她攔腰抱起,阿弱腳不著地靠在他懷裡,抬頭見他唇邊帶著笑意,極真摯道:
“隨你怎麼鬨罷,反正我是從你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了。”